“说什么契约真假的,这会儿可是圣天子亲坐明堂,借郑小将军十个胆子,敢当众欺君?!”
屏风后云风篁摇着团扇听着这些话,笑了笑,心道郑具手脚可真快。
契约她自然没资格参与传看,未知真假,不过外头那些为郑凤棾开脱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拿钱办事。
最重要的是,万年县跟帝京虽然毗邻,可口音多少有那么点差距的。
那些黎庶里头发出来的议论,固然看穿戴都是寻常百姓,可是主导给郑凤棾辩解的那几个声音……尽管掩饰过,可能是仓促上阵的缘故,仍旧透露出京腔的调调。
就算天子亲审吸引众多看热闹的,不乏从帝京连夜赶过来罢,总不能从帝京来的统统都对郑凤棾有着好感跟信心,愿意为他说话?
别忘记这郑小将军可是帝京三害之一,寻常帝京众人对他能是什么感观?
这次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这是针对郑具呢还是?
云风篁一番思绪未毕,契约已经传看完毕,上头的手印自有吏员取了陈近行生前买田产时的契约来对比,证明的确是出自同一人。
“这不可能!”听到这个结论,那陈近德分明的一愣,旋即怒声道,“草民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草民那兄长绝对……”
“大胆刁民!”见状郑凤棾眼珠一转,蓦然戟指他大吼,“颠倒黑白栽赃无辜在前,咆哮公堂藐视陛下在后,简直罪无可恕!还敢在此放肆!”
旋即朝堂上一拱手,“陛下,臣以为此等刁民必须……”
“区区契约随时可以写,手印无论人生前死后都能盖上!”郑凤棾正想趁胜追击,催着皇帝将事情定性,然而这时候那站在下手的万年县令蓦然走出来,撩袍跪下,大声说道,“陛下,仅此凭据,不足为信!臣恳请陛下彻查到底!臣愿以顶上乌纱与项上人头,共同担保陈近行一家品性,绝非郑小将军所言之卑劣!”
与此同时,陪坐在侧的诸臣里,崔琬脸色铁青,若非碍着皇帝还有其他重臣在,简直恨不得抓起手边茶碗砸下去!
“年轻人,就是有劲头。”正深呼吸的忍气,偏巧上首摄政王抚着颔下短髯,似笑非笑的赞许了句,“不拘此事真相如何,这杜清蕙不畏权贵为民请命,到底一番好意。”
万年县令杜岚谷,字清蕙,是崔琬的入室弟子之一。
此刻摄政王这么说,崔琬尽管心中恼怒,却还是勉强一笑,朝摄政王拱拱手:“王爷谬赞了,老夫这弟子到底年轻冲动了些。”
他们这边低声闲聊的时候,那边皇帝却已经答应了彻查到底——盘问了郑凤棾出城撞见陈家人的时间地点,让皇城司去盘查那日所有的目击证人以及陈家当日的情况,综合各方面证据,以鉴善恶。
这些当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查出来的,所以皇帝允诺不会因为一纸契书就结案之后,也就宣布暂时休堂,等结果出来了再继续。
“母后,儿臣既然答应了要为诸臣民主持公道,自当等着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起程前往行宫。”退堂后,皇帝立刻去见了纪太后,说道,“但天气炎热,县中比宫中更不如,如何能为此事,连累母后还有皇祖母以及一干后妃在此等候?不如让皇后与妃嫔们奉着母后、皇祖母先走一步,儿臣料理了这事儿再追上去?”
县中的条件当然比宫里差远了,尤其皇帝之前压根没打算在县衙停留,这边完全没有接待帝驾的准备。
虽然昨晚上抵达,到现在翻过天来也不过一晚上,纪太后已经各种不顺心,就是皇帝不提让她们提前走,她也不想多留。
但出于纪氏对皇帝的不放心,她沉吟了下,却没立刻答应,只说要去请示一下太皇太后,还要跟皇后商量下。
如此过了个把时辰,纪太后让人将皇帝请到跟前,说觉得皇帝的考虑是对的,因为太皇太后的确吃不消,得早点去行宫。
“但是皇帝一个人留下来也不像样子。”太后旋即说,“到底是堂堂天子,总也要留些人伺候。”
皇帝对此并不意外,笑了笑,说了一些感谢太后心疼自己的话,末了暗示这都是小事,让太后有什么打算尽管说。
纪太后颔首道:“人留多了恐怕事情了结后会拖累皇帝行程,这样吧,就让懋婕妤跟纪嫔、伊奉衣这三个留下来服侍,如何?”
“都听母后的。”云风篁是皇帝近来明面上的新宠,纪嫔是纪氏自己人,伊杏恩美貌非常……皇帝揣测着纪太后姑侄这番安排的用心,笑了笑,温言道,“有劳母后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