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灯笼穿街过巷,半柱香的功夫出现在一片华宅前。宅前的街道空无一人,高悬的红灯笼却将大街照得通明透亮,一直延伸到里许外,此处便是有名的富绅街,住在此处的非富即贵。
灯笼拐进黑黑的胡同,在一处角门边停住,敲门声响起。功夫不大角门打开,没等里面的人发问,灯笼高高举起,映照在一张脸上,赫然是邹素洁。里面人让开,邹素洁入内,那人出门向外张望,见没有人才将角门关上。
有人领着邹素洁穿廊过门,来到三进宅院的正堂,阶前一个锦服汉子迎在那里,冲邹素洁点头示意,将其请入屋中。屋内烛火通明,那汉子挥挥手示意众人出外,屋中只剩下邹素洁和他。
邹素洁身披大氅、头戴兜帽,将脸遮盖在其中,这个时候才解开系带,将大氅放在一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老叶,常大人让我来,拜托你一件事。”
这位老叶正是县衙乔户头口中的叶老板叶彦光,原是东城街上的青皮,十几年前替转运使衙门平息了一场克扣民伕工钱引发的骚乱搭上了转运使衙门的线,从此做起了河工料物生意,数年间成为林华县有名的富户,当年的烂菜叶成为了叶大掌柜。
与转运使衙门做生意,钱来的容易。叶彦光发家后收拢县城的青皮流氓,在他手下混饭吃的喽啰多达二百多人,不过叶彦光还算收敛,交结衙门中人,约束手下尽量不去欺压百姓,平日也做些善事,铺桥修路也尽一份心力,在林华县百姓嘴中口碑不错。
深知自己底蘊不足,叶彦光重金聘请了一位举人教三个儿子读书,平日与读书人交游,资助秀才乡试,三届乡试受过他资助得中的人多达五人,有了这些人的回报,叶彦光俨然成为知名的乡绅。暗地里,叶彦光交结江洋大盗、武林败类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连小钟山的强盗与他也有来往,有些不方便处理的赃物会便宜卖给他。
见平时傲气十足的邹司丞言语客气,叶彦光反倒不急,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道:“叶某不过是一介商贩,承蒙各位大人看得起赏口饭吃,怎敢当这拜托二字。”
叶彦光心如明镜,元华江溃堤,据说朝庭派钦差下来查办,转运使衙门肯定逃不脱。身为物料商人,他从中渔利不错,但帐面上的文章衙门做得干干净净,就算钦差来查问也找不出什么毛病,除非转运使衙门有人犯傻,主动把与他勾结以次充好、以少充多的事说出来。
“典作李玉波手里有本帐,记得每次物料的多少,与衙门的帐本不同。”邹素洁没有时间弯弯绕,直接把来意说了出来。
叶彦光矜持的手一抖,茶水泼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怎么会让他私下记帐,嫌命长吗?”
邹素洁顾不上责怪叶彦光语气中的不敬,讪讪地道:“我等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钦差再有个三两日就要到来,今日李玉波公然离衙而去,怕是铁了心要向钦差举报,此人绝不可留。”
叶彦光将茶盅重重地墩在桌上,笑道:“邹爷是要从我手中借刀,行,此事叶某当仁不让,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邹爷总不能让我白做。”
邹素洁先是心中一松,随即暗骂青皮终归是青皮,事还没做先要起好处来了,不过这些也是意料中事,来时常玉超等人商议过,所以邹素洁大包大揽地道:“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劫,料物的生意由三成涨到五成。”
三成涨到五成,加上其他的进项,至少是六七万两的收入,叶彦光笑道:“爽快,请邹爷前去禀报常大人,今夜我便派人动手。”
等邹素洁等人再次消失在黑暗中,叶彦光独自坐在屋中思忖,李玉波不死肯定会牵扯出料物不实之事,此人越早除去越好,只是这个时候李玉波遇刺,必然生出事端来。想到白天袁县令遇刺,叶彦光“嘿嘿”冷笑,自言自语道:“水越混越好行事。”
“请余爷来。”叶彦光高声吩咐道,屋外有人答应,脚步起远去。叶彦光起身来到卧房,从床底拖出口箱子,打开后明晃晃了一片,爱怜地用手在金银上抚过,叶彦光取了二十两黄金百两白银,从旁边扯过块布,胡乱地包好,又将箱子推回床底。
功夫不大,门外响起洪亮的声音,“叶爷,你要见我。”
“余兄弟,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