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倏当日便觉得好奇,按理说这位嫡长女是前妻所出,如今的公爵夫人可是续弦,对别人的子女总是会更加的‘宽厚’一些,况且长安公爵夫人又一贯的不是什么‘慈母’做派,继母难当四字在她那儿是从未有过,因为人家都没想过如何将这个继母当好。
是什么样的人叫她也觉得不满意,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她觉得有辱门楣,会连带着害的自己亲女儿的亲事也不好咯。
史清倏愈发好奇,若是那人真的如此不堪,皇上又怎么会给她指婚呢?
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司乐人。
给他指婚的那位姑娘是个乖巧的,生母早早死了,性子也就有些柔弱,只是岳母家中这样的态度,怕是司乐人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司乐人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对她点了点头:“虽皇上的意思是彬彬依旧可以住在偏宫,可……我想还是叫他早早离开我吧,世间对小孩子总多些宽厚。”
因为清醒,所以痛苦,因为明白,所以无望。司乐人清晰地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境地,史清倏没有过错,沧骊暴君治国,走向这一步他也早就想过了,错的是身旁人的偏见与针对,偏自己目前为止还如此无能,唯有躲。
史清倏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了,实在是不能明白到底有什么不能接纳司姓的。
司乐人生的好看,人又是颇有才华,音乐造诣被沈谧重用,方才寻常人身上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佳婿了,可总有人因为身上的血脉而如此厌恶。细数一番,这群人再向上翻个三五代人,哪个不是平头百姓出身的?还不及司乐人‘高贵’呢。
她最终还是摇了头:“司大人还是先问过彬彬的想法吧,你尽力想要掩盖的东西,或许对他而言早已翻过了那一页,如若因为‘我认为’而将他推远了,岂不会更叫彬彬心下伤感?”
顿了顿,史清倏又继续道:“况且……有些事儿不值得掩盖,有些事儿,单凭着掩盖也是压不下去了。时间久了,总会有人知道自己先前有多少过错,也会明白你们其实与常人并无益处的。”
心头之痛,能坦然面对的人不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劝解到底有没有作用。
司乐人垂眸良久,微风将他的发丝吹得飘扬,可是面目上却始终没有一点春色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眉目间忽的一转,这才忽的对史清倏抬头一笑,“是,你说得对。”
当日史清倏并不知道,这是司乐人此生最后一个释然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