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冷静的说这话。冷静到几乎让看着这一切的清竹觉着眼前的姑娘并不是郁泉幽。
郁泉幽的声音很轻,只是这般轻的一句话却让扛着伤意,顶着狂风暴雨站在大殿之外两天多的帝玦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只靠着门框才站稳了脚步。
她垂着眼眸,机械的转过身,朝着寻叶城外踏去。
帝玦没有跟上。眼睁睁看着郁泉幽越走越远的清竹慌了神,他不晓得这个傻丫头要去那里,心悬了起来,只瞧着不对劲,立即追了上去。
他想要拉住郁泉幽。
青色大雨中,郁泉幽扯过被清竹紧紧拉住的衣袖,冷若冰霜,“请清竹医神注意分寸。”
身后的浅绿色身影愣住,似是感觉自己听错了话。
他站在雨中,愣然的瞧着郁泉幽这般越走越远。身影孤寂无比。
清竹苦涩一笑,这丫头终究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再不像从前那般唤他师父...
他低下眸,脑海中便莫名浮现一人。那悲伤的面容不知怎的同眼前这一抹越飘越远的背影相似重合起来。
罢了,终究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清竹苦笑的摇了摇头,浑身湿透,转身朝着大殿门口一看,便只见那白色身影正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拾起被郁泉幽砸成碎片的桃花埙。
很快,白裳之上尽是血迹。
当他将所有碎屑收于怀中,便扛不住两天一来的病意,昏厥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帝玦便在没有醒来过。
郁泉幽浑浑噩噩的来到寻叶城街头,此时已然灯火阑珊,街上的人少得可怜,她孤孤单单的走在街头,眼前一望无际的街道让她心生荒凉悲寂。
覆杭同着禾玉央一起赶到灵月谷之时,郁泉幽早已不见踪影。那人眼瞧着躺在榻上病怏怏昏迷着的帝玦,深重的叹了一口气,终归他从前作的孽对于帝玦来说太过沉重。
覆杭低下头,满心愧疚,低声询问清竹郁泉幽去了何处。却只得到清竹一声极其无奈的叹息。他知道,如若不是郁泉幽给予帝玦那样致命一击,眼前如磐石一般坚强刚硬的男子绝不会在此时此刻便歇了一口气,怎样呼唤,怎样诊治都再无效果。
寻叶城头,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郁泉幽一次次跌倒,不知是这样狼狈了多久,她靠着软绵无力的腿脚走出了寻叶城,跌跌撞撞地朝着灵月谷其他地方走去。
时间过的很漫长。至少在她的眼中便是度日如年。
她无所依靠,无所欢喜。满心悲痛,痴痴的来到一片寒冷的湖水旁边,耳边恍恍惚惚的响起了一阵悦耳的箫声。
她凝望着对岸,似乎瞧见了一位白衣公子轻抚长箫,眉眼处皆是疼惜的容色,双目神情凝望着对面的自己。郁泉幽使劲的从干枯的唇边扯出一抹笑,眼泪慢慢滑落。
脚下步伐轻轻抬起,这一步,无可救药的踏入深渊。
“噗通...”一声略重的落水声。郁泉幽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脚下那一片寒彻心扉的湖水。冰冷的湖水迅速灌入她的衣服之中,灌入她的口鼻。麻木不仁的她却忘记了挣扎,又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挣扎。于是越沉越深,直到渐渐的将意识淹没。
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获救的,只是晓得救自己的人,是不知何时赶来灵月谷的禾玉央。睁眼醒来时,看见的却是已在她身边守了几天几夜未曾合眼的狐墨。
当郁泉幽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床边守候着的郎君便焦急的探过头来,抓住她的手腕,号起脉来。那双深邃的黑眸中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被一层厚厚的血丝层牢牢盖住,满满都是疲累。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终归想起从前的种种。狐墨,从她小时便伴在自己身旁,一直犹如兄长一般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还好,她失去了父皇母后,却并没有失去当年真心待自己的兄长。
她张了张嘴,企图像前世一般唤他一声,“墨哥哥。”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失声,什么也唤不出来了。
她想要询问一句,问问他的伤有没有好全。苏周之行,她只顾着寻找真相,只顾着收集斑古碎片而忘记去寻那一抹神草来救狐墨,本就已经过分至极,如今却连一声问候也说不出口。
“你先不必说话...好好休息,坠入灵月谷的寒潭之中,那湖水中的寒气侵坏了你的嗓子,若是你再说话,嗓子便废了。”青衫墨衣的男子冲着他面色严肃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