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眉心。
汪公公,你去前头传旨,就说今儿的早朝免了。若是有要紧的让他们递折子进来吧。
眼下这个时候,万事都没有周炎宗来的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周炎宗的脸,男人的下巴处已经冒出了青茬,微微有些扎手。韩清漾莫名的就想到先前帮他剃须的时候,男人也是如现在这般安静乖巧的样子。
汪寿刚出了养心殿,险些被一个小太监给撞到了,他喝了一声:哪里来的糊涂东西,御前当差也敢如此没有分寸。
小太监忙跪在地上求饶。
公公恕罪,只因宫门外来了一个妖女,说是陛下和娘娘的旧相识,吵嚷着要让娘娘去迎接呢。
他慌乱的将手中的皇榜递了过去。
这是韩清漾让人全国各地贴着的,纸张有些褶皱,字迹也有些模糊了。汪寿一心只想着去前头传旨,只道:不长眼的东西,这么点子事也要来叨扰陛下?直接让侍卫将人赶出去就是,要是人人都说跟陛下是旧相识,我看你们也不用干活了,只来回禀告就是。
外头的吵闹声,让韩清漾的脸瞬间寒了下来。
周炎宗病重,最需要静养,哪里禁得起半分的吵闹,他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低声喝道:还不将人赶出去,若是吵到了陛下歇息,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朝着小太监走了过去。
那小太监吓得不轻,只将先前的话又喊了一遍。
汪寿忙示意侍卫快些将人给拖出去,可还没走多远,就被韩清漾给叫住了。
韩清漾认识的人不多,行事如此张狂不羁,又离经叛道的,唯有白思思一人。他与此女虽交情不深,但也看得出来她对他并无恶意,况且这个节骨眼上她大张旗鼓的来宫里找他,想来定是听到消息了。
况且初见的时候,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瞧出了他中了寄生之毒,又断言他体内还存有另一种毒。
心思转圜间,人已经跑了起来。
他一口气跑到了肩舆边,一把抓住了白思思的手腕,气喘吁吁的催促道:快随我来。
白思思甩开了他的手,故作娇羞道。
人家可是女子,你这样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啊?倘若让你家那位爱吃醋又凶巴巴的周炎宗瞧见了,可不得将我的手给剁了喂狗啊。
韩清漾面上一红。
这话倒是不假,像是周炎宗能办出的事。
他定了定神,恭敬的行了一礼。
白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姑娘海涵。
白思思对着先前吼她那侍卫扬了扬下巴,施施然的吩咐轿夫将她放了下来,又伸出手来,娇娇的喊了一句。
小韩子......
韩清漾心领神会,忙不迭的半弓着身子,将手递了过去。
他知道白思思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便只充当了一把太监,亲自伺候她进了宫。
白思思瞧着那些个大臣、侍卫、宫人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头舒服极了。
我知道周炎宗是起不来了,否则依着他的脾气,我可不敢如此使唤你。说着便拂开了韩清漾的手,又道:先头有些事耽搁了,可是一见到皇榜,我便赶来了。
韩清漾道了谢。
你可有把握?
白思思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既敢来,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况且这血咒原就出自我天山一脉,只这咒术太过阴损,乃是本门禁术,我此次前来也算是给那下咒之人善后罢了。
她又问,那下咒之人如何了?
韩清漾听她此言,顿时就松了口气。
那人名叫曹焕,是上一任的钦天监监正,周炎宗找到他,话还没问几句,那人便死了。
白思思面露沉吟之色,低声喃喃自语。
曹焕?
快到养心殿的时候,韩清漾还是有些不放心,抓住了白思思的手腕,再三确认。
你真的可以救他吗?
白思思脚下一顿。
你若不信我,那就算了。她说着转身就往回走,韩清漾忙将人拉住,白姑娘,你该知道他于我有多重要,我只是有些害怕......
他的声音低低的,眼睛里满是红丝。
白思思叹了口气,曹焕一死,只怕周炎宗的血咒发作起来也怪吓人的吧。
韩清漾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嘛,昨儿夜里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周炎宗疼的那么厉害,堪比刮骨剜心,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怕周炎宗疼痛难忍会咬到自己的舌头,他将手腕塞到了他的口中。
眼下手腕处隐隐还有着刺痛。
两人行至廊下的时候,韩清漾恭敬的对着白思思行了一礼。可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几乎让白思思怄了半死。
他说,白姑娘,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接近我或是周炎宗,今儿我把他的命交在你手上了。你若是能医的好他,你便是我们二人的大恩人。你若是存了其他什么心思,医不好他。今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白思思气的柳眉横竖。
韩清漾,原以为你跟姓周的不一样,不曾想竟也是个疯子,早知如此我便不巴巴的赶来了。
她气呼呼的进了殿内。
汪寿迟疑的看了一眼韩清漾,低声道:主子,您看?
韩清漾苦笑。
汪公公,眼下我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让她试试了,难不成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吗?
汪寿垂下眸子,待他进去后便将门给合上了。
白思思望着躺在床上的周炎宗,忍不住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周炎宗啊,周炎宗,你平日里不是凶的很吗?不想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她说的幸灾乐祸的,可手上动作却不停,直接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半晌才在韩清漾希冀的目光里,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
放心吧,死不了。
闻言,韩清漾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他过的提心吊胆,再加上前朝事多,昨儿又一夜未睡,这会子只觉眼前发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多子和多福一左一右将他搀住了。
多福忙道:白姑娘,烦请您也给我家主子诊诊吧。
白思思瞥了他一眼,男人虽面有倦色,可肤色却有光泽,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扶你家主子下去歇着吧,切勿让他过度劳累,再炖些滋补的汤,养上几日便没事了。
多子和多福对视了一眼。
只应了声便扶着韩清漾去了外间榻上歇息。
这头白思思也不知喂了周炎宗什么药,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已经幽幽的醒了过来。
周炎宗辅一睁开眼就见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他愣了半晌才语带不悦的道:怎么是你?一听就嫌恶的紧。
白思思捂着心口,做痛心状。
周炎宗,你还有没有心了,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周炎宗这才看清这是在他的寝殿里,他四下一望,清漾呢?
白思思收起了玩笑之色,把玩着鬓边垂下的一缕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