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一会儿去内阁,派人找来王篆问问,水墨恒却先告诉他这个惊人的消息。
两人都沉默了好大半天。
水墨恒道:“冯公公告诉我,其实就等于告诉先生。”
“这让我怎么处理呢?”张居正一脸愁容。
“冯公公倒是自己给自己指了一条道儿,说找个替死鬼交差完事儿。”水墨恒将冯保的意思准确传达过去。
张居正再次陷入沉默。怎么面对强大的舆情呢?难道真要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这一黑幕遮掩过去?
可不遮不掩,又能怎么办?
先不说冯保放火,到底是为了谁,但有个事实必须承认:京察还刚开始,下月还得胡椒苏木折俸,要见皇上、李太后,要上奏本,要票拟……通通都离不开这位大公公。
冯保不是孟冲,他很有控制欲,且有手段,是个得罪不起的人!
“我要见皇上。”沉吟许久的张居正突然开口说。
说见皇上,其实是想见李太后。蓄意放火这件事总不能让他自己兜着吧?是否要先与李太后知会一声,或讨个主意,这样不至于被动。
水墨恒当然明白张居正想什么,提醒道:““皇上才十岁,见他有什么用?李太后平常都在宫中,见大臣的机会少,此情先生或许不用捅到她那儿,那边自有冯公公照应。”
“这么说,你认同冯公公的做法?”
“先生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现在不是认不认同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得选择。”
水墨恒顿了顿,瞅了瞅张居正,接着说:“先生想想,冯公公为何会肆无忌惮地指使人放火,然后又肆无忌惮地告诉我们。因为他心里很有底,对目前的形式看得比谁都准,料定先生不会揪他出来。”
“他就这么自信?”张居正冷峻地问。
“不仅不会揪他出来,而且还得承他情,感谢他。这一点,冯公公早就考虑清楚了。这件事,我看就交给王篆大人去查吧,不过先生最好先给一个态度,否则王大人会很为难。”
张居正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想将佟主事的儿子接回来。”水墨恒说。
“你要领养?”张居正问。
“不可以吗?”
“你尚未成家呢,带着一个孩子,恐怕不方便。”
“没关系。”
“魏学曾是个干臣,将他调任地方巡抚,你看如何?”张居正突然扫了一眼书案上二十几个名单,然后将目光定在魏学曾这个名字上。
“是地方巡抚调回北京的几率大,还是任职于应天府的留都官员调回北京的几率大?”水墨恒没有表态,而是这样问。
“南京作为留都,那里的官员大概分为两类:一类是闲职,准备退休,颐养天年的;一类是储备人才,准备随时召回京师,担当重任的。如果担任闲职,与北京基本无缘,不如地方巡抚;如果作为储备人才,就像当初的王国光、谭伦那样,京师需要人时,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张居正介绍说。
“那就将魏大人调到南京吧!”水墨恒道。
“作为储备人才?”张居正问。
“先生你说呢?他这次救人救火,其实是有功劳的。”
“好,可是职位不好安排,总不能升他一级担任一把手吧?”张居正面有难色地说。
“平级调动不可以吗?”
“平级调动,实际上还是贬嘛。他本来就是吏部左侍郎,是二把手中最大的官儿,又从北京调到南京,只要不给他一把手做,都意味着贬黜。”
“贬就贬呗,让他戴罪立功。那王希烈呢?”
“本打算将他调到南京任一闲职,可如今发生火灾,他是带头主持的,这事儿恐怕还得请示皇上看怎么处理,没准儿会将他交给三法司会谳。”
这一聊,眼看就到了上班时间,水墨恒从张大学士府退出,向着魏学曾的府邸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