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虽然乔装而来,可张居正和王国光进客堂的第一眼,见到他坐在李太后的左侧,便猜出他的身份。
这会儿更是确信无疑。
水墨恒的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振虽然挨了批,可出色地完成了首辅和部堂大人交给他直谏建言的任务。虽然清楚这有“利用”自己试探李太后之嫌,更有可能因此丢了乌纱帽,但他还是愿意去做。
因为针砭子粒田的弊端,若能将其改变,将是一件大功,会在自己政治生涯中抹上浓重而精彩的一笔。
王国光也坐了下来。
他与水墨恒没多大交情,除了胡椒苏木折俸一事上,亲眼目睹水墨恒与邱得用交锋的那次,之后再无交集。
如果说,那次是感受到水墨恒的“硬气”,那这次便是感受到水墨恒的“智慧”。因为水墨恒借机“敲打”自己的部属,又指向子粒田的弊端。这比沈振直桶桶的建言,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冯保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不见了。他脸上的怒气消失,全是因为李彩凤的脸色变好了。
作为李彩凤最忠实的奴才,他当然不希望任何人抵触主子。主子有威风,他才有威风嘛。
张居正心里更是吁了口气。
他与水墨恒商量之后,又与王国光协谋,派沈振充当马前卒,其实私心显而易见,所以他最担心沈振,所以他要抢在李太后之前训斥沈振。
水墨恒再次让他见识到什么叫作妖孽。如此一来,既成功保住了沈振,又为太后驳回了面子,更将矛头直指子粒田的弊政,可谓一箭三雕。
李彩凤就更不用说了。
那微微一笑,足以盖过所有的言语。
身边有这么一批人处处维护自己,为自己披肝沥胆,这也让她大大增加了秉持国政的信心,稍平复一下情绪,问:“沈郎中,你听进去了吗?”
“启禀太后,卑职听了简直醍醐灌顶,明白了太后的的决策实乃英明之举。”沈振心悦诚服地说
“明白就好。”李彩凤点了点头,脑海中突然想起与姐姐第一次见过水墨恒之后,姐姐对她说的那番话:钧儿是太子,年龄尚小,妹妹日后便是皇太后,是钧儿的榜样,可不能由着性子随意扼杀正直敢言的人。
念及此情,李彩凤对沈振说:“不过,你的敢谏直言倒是值得称赞,朝廷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多谢太后,卑职一定全心全力,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跪了这么久,你这膝盖酸不酸?”李彩凤见沈振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头却勾着不敢抬起来,便问道。
“酸。”沈振见太后语气轻和,心里十分欢欣,咧了咧嘴,老老实实地回答。
“前朝有臣子觐见时应对不当,被罚到午门长跪,一跪就是一整天,不给吃不给喝,身子骨还不能散架。看来,你的跪功不到家,还得修炼。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
“谢太后!”沈振叩首谢恩,这才胆怯地睃了李太后一眼,怏怏退了出去。难得一下子见这么多大咖,其实很想听下去,不禁为自己刚才如实说出那个“酸”字而丝丝感到后悔。
这是沈振第一次见李彩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