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要住店吗?”
詹师爷跨步上前,瞪了小厮一样,斥道:“有眼无珠的东西,荆州知府也不认得了?”
服务生小厮吓得一伸舌头,慌忙鞠躬行礼,唯唯诺诺道:“大人有请!”
詹师爷知悉会面地点,径自前方引路。
穿过前院,过游廊,至后院一座三层画楼的楼上。
那是顺天会馆档次最高的套房。
套房三开间,中间是客堂,左边是客人临时的书房,右边才是卧室。套房里头一应物事无不典雅考究,就连摆放花盆子的底座,都是黄花梨木雕琢而成。
赵雍心里更犯嘀咕:来头确实不小哈!在这里住一晚,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俸银。
进了客堂。
只见一人正独自享用一桌丰盛的佳肴。
左右两边还各坐着一名歌女,一个手抱琵琶,一个敲着檀板。
“好生奢侈!真特么会享受!”赵雍心里头不由得升起几分嫉妒之情,当然也夹杂着羡慕,自己虽然做了好几年荆州知府,可一年也难得如此享受一次。
那人见赵雍和詹师爷进来,放下酒杯,双手一揖,并未起身,笑意绵绵地问道:“可是荆州知府赵大人?”
借着头上明亮的宫灯,赵雍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神秘的高人,只见他穿着一件青玄色长褂褴衫,头上果然戴着一顶京式阳明巾,身材中不溜秋,生得却苍髯如戟,河目海口,日角珠庭,一看就不是凡俗之辈。
心中不禁一荡,谦虚地回道:“在下正是荆州知府赵雍。”
“赵大人果然是个信用君子哈,准时赴约,请坐!”那人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赵雍不慌忙就坐,拱手问道。
“姓邵,赵大人喊我邵先生便是。”
“不知邵先生有何赐教?”赵雍仍未就坐。
邵先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发愣的詹师爷:“你暂且退下,我有事要与你家东翁单独一叙。”
因邵先生来历不明,詹师爷不大放心,没有立即动身,而是望着赵雍,以求指示。
赵雍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詹师爷这才慢腾腾地下了楼。
邵先生邀请赵雍入席,道:“赵大人想必已吃过晚饭了吧?有没有兴趣陪邵某再喝两盅?”
赵雍仍未挪身,而是说道:“还是请邵先生谈正事吧?”
邵先生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微微一笑:“那也得坐下来慢慢谈呀!况且今晚的事儿,恐怕三两句也谈不清说不完。”
赵雍坐在知府的位子,在偌大的荆州城还没有哪个与自己搭话竟不起身,自己站着对方却一直坐着。虽然对方邀请他坐了几次,可赵雍心里仍不怎么舒服。
邵先生见赵雍始终一副狐疑的表情,知道他信不过自己,这才起身去书房,写了一张便笺,出来递给赵雍:“赵大人不妨看看这几个字,如果你觉得邵某说话有些分量,你便坐下来,咱边喝边聊;如果你觉得与邵某话不投机,现在立即转身便走,邵某绝不相留。”
邵先生说完,负手再次坐下,信心满满的神情。
赵雍接过便笺,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小字:“荆州海子湖边,官田三千二百亩。”
赵雍的脸色登时大变,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拿着便笺的手抖动起来。
这十几个墨迹未干的字,就像十几把锋利无俦的尖刀,同时刺进他的心窝口。
邵先生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用一双灼然的目光,扫过赵雍的脸庞,问:“赵大人,你坐还是不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