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也掐我一下,快。”
“哎呀——”这下轮到张老七一声尖叫。
尖叫之后,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这是真的诶。官府中人给咱小老百姓赔礼道歉了?我的妈呀……”
张三元也像做梦似的:“好像是真的……”
张老七在激动和兴奋之余,又多长了一个心眼儿,问:“邵先生,沈大人,小的有件事儿,可否斗胆问一下。”
“请问。”水墨恒道。
看得出来,沈振似乎完全将主导权交给“邵先生”,自己甘当陪衬,而且很相信“邵先生”。
“我和小跳蚤,既然是抓错了,那,我们俩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张老七问。
“当然可以。”
“那咱走。”张老七赶紧拉了张三元一把。两人“噌噌”地站起来,抬脚就要冲出门,生怕慢了。
“等会儿!”水墨恒喊了一声。
张老七和张三元又迅速转过身来,紧张兮兮地问:“邵先生,又不让咱走了?”
“让,怎么不让?但这天色已然黑尽,我邵某得派两顶轿子,送你们回去。还有,你俩过来。”水墨恒招了招手。
张老七和张三元只得唯唯诺诺地走了过去。
水墨恒起身,去了书房,一会儿又出来,摸出几锭银子,分作两处,一处是八两,一处是六两。将六两银子递到张老七面前,八两银子递到张三元面前:“拿着。”
“这……”张老七和张三元面面相觑,一脸的惊讶,死活不敢接。
“拿着呀!不烫手。”水墨恒笑道。
“为,为什么,要,要给咱钱?”张老七结结巴巴地问。
“蒋攀抓你们,是因为你们没有交税,又当街滋事,说抓错了也错了,但说抓对了也对。你们两家欠税是事实,而且多次上门催收都无功而返。”水墨恒道。
张老七和张三元心跳又加快。
“当然,你们两家也有苦衷和委屈,我听沈大人给邵某讲过。大蟑螂你爷爷死了十个年头,朝廷还要你们替他交班匠银。这种征税方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为水墨恒站着,沈振随之也站起来了。
跟着蒋攀等都站起来。
这些人听水墨恒这般议论班匠银,无不张大嘴巴。
水墨恒继续:“还有小跳蚤你们家,三亩水田,却要交八亩水田的税,不仅仅是税,还涉及到丁差的问题,这些统统都不合情理,应当尽快更改。”
张老七和张三元越听越舒服,感觉从未听过这么动听的话语,刚才紧张的心,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水墨恒又将话锋一转:“但是,税关的职责就是征税,他们若不能完成任务,头上的乌纱帽便要摘下来。荆州税关,两年时间,换了四个主政,他们不难吗?有你们想象中的风光吗?”
水墨恒将目光投向沈振:“你们看,这位沈大人,荆州城有多少人恨他?一个个恨不得将他赶出荆州城。他每晚都要午夜之后,才能勉强入睡,你们知道吗?”
张老七和张三元有点过意不去。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奇怪地盯着水墨恒。
“我问你们俩恨不恨蒋攀,你们都说恨。其实,蒋攀也是出于无奈,有苦难言啊。你们没来之前,我与他促膝长谈好一阵子。他对我讲,征税好比从猴子嘴里抠枣子。你们听了,是同情猴子呢?还是同情抠枣子的人?”
水墨恒稍顿了顿,第二次将目光投向沈振:“你们面前的沈大人曾说过,天底下最难当的官儿就是税官。如果想玩猫腻,想贪墨,想搜刮民脂民膏,这税官的确是一把金交椅;可若凭良心,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那这个税官就太难做了。”
张老七和张三元听着,更多的是诧异。
可沈振大不一样,水墨恒两次站在他的立场维护他,让他十分感动,竟不由自主地噙出泪花来。
来荆州几个月,正如张居正推测的那样:真个叫四面楚歌!此时此刻,多么希望能有几个像水墨恒那样的人理解他支持他,与他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