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
这是王锡爵的第一感受。
可相对于两位属下,他毕竟在官场上待的时间长久些。看出了张瀚这是借自己的经验,故意顾左右而言他,从而达到教训教训年轻人的目的。
所以,王锡爵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在张翰的值房停留太久。来这儿的本意,是想当面问清楚皇上对张居正守制的具体态度。
因此,起身告辞前,他硬着头皮直问道:“冢宰大人,愚职只想打听一件事儿。听说皇上在平台召见了你,要你劝说首辅夺情,可有此事?”
“有。”张瀚假装低头饮茶,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那老天官打算怎么办?”吴中行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么怎么办?”
“是遵旨,还是抗旨?”
“老夫老了,”张瀚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想博名于青史。”说完站起身来。很明显,这是送客的意思。
王锡爵等只得怏怏而退。
一出吏部衙门,赵用贤就忍不住,愤愤然骂道:“张瀚这个老骨头,糊涂得很啦,贵为天官,却还是首辅夹袋中的人物。”
却不料,不远处正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们。
正是水墨恒。
刚好,他也来拜访吏部尚书张瀚。
水墨恒见王锡爵等人迈出,本想打个照面儿上前招呼一声。
可老远便听到赵用贤那句气话,立即闪身躲了起来,又突然改变主意,不想这么快露面,还想继续听听这帮词臣议论什么,心中到底有多么激愤!
只听王锡爵叹道:“我看张大人言辞闪烁,似乎另有隐忧,咱也不必勉强他。”
吴中行提醒:“到今天为止,首辅已有四天没到内阁值班。干脆咱们现在就回翰林院,邀请同僚换上緋袍,一齐到内阁去。”
“到内阁作甚?”赵用贤不解地问。
“你莫非不知道大明王朝更换首辅的规矩吗?”吴中行挤挤眼笑道,“依据前朝旧例,若首辅三天没到内阁当值,次辅就可以按序升迁,取而代之。”
“你是想,咱们去祝贺吕阁老升迁?”
“对,翰林院的官员们此时此刻就该身穿緋袍前往祝贺。”吴中行说这句话时,将音量稍微放低了一些,“不过,我只是这样想,能不能这么做,还须得王大人拍板定夺。”
如此一来,赵用贤也注视着王锡爵。
其实,王锡爵与张居正关系还不错,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私怨或过节。相反,王锡爵还是张居正为皇上朱翊钧选定的六位讲臣之一。
但是,王锡爵反对夺情。
所以,他第一时间去了内阁找吕调阳次辅,今儿个又带着吴中行和赵用贤来找吏部尚书张瀚。
他觉得,如果首辅带头违反守制条例,这对于以孝治天下的大明皇朝来说,无异于开了一个危险的先例。
因为大明王朝开国两百多年,虽然偶尔也有夺情事例发生,却没有哪一位首辅这么做过。
如果张居正真的做了,那他就是大明第一人。
而最让王锡爵揪心的是,通过这几天的情况判断,张居正压根儿没有回家守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