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被一顿数落,本就抱有几分郁闷,一说起“不顺心”事,他更是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我将那畜生绑过来,一是为了真心实意给你道歉,但你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既然直接问到这个,水墨恒也没想着刻意隐瞒,坦言道:“冯公公这么做,无非是做给大家看的,朝廷众官员知道了,一定会夸赞你深明大义,法不容私,你便又可以博得一次好名声。”
“切,你以为我会怕那些官员们?”冯保一副夷然不屑的神情跃然脸上,“我在宫中待了近五十年,什么样的名声早已定型,我才不会为了博取官员们的同情和夸赞而去做事呢。”
“那是因为什么?你不会告诉我,是怕我生气吧?”水墨恒笑了笑说,“还不至于,我当场就教训过冯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只要日后他管住一张臭嘴,别到处胡说八道就行。”
冯保凄然一笑,夹含着几分无奈之情,摇头道:“刚说了,怕你只是一方面原因,更怕的是万岁爷啊……”
“哦?此话怎讲?”水墨恒不由得神情一紧,心想莫非朱翊钧又昧着冯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冯保左右瞅了瞅,虽然没见附近有人,仍将声音降低八度,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最近经常偷偷出宫啊。”
“出宫?出宫作甚?”
“喜欢到处瞎逛,碰到什么买什么,你想万岁爷他能缺啥?几乎都是用不着的东西,买过来转手便送人。这距年末还有几个月,可他的私人金库早已空空如也,想从国库调度银子,张先生又不肯,他便琢磨要增加宝钞库的收入渠道。”
“怎么增,想增什么?”
“若他与我商量,我哪有这么担心?他现在或许也明白过来,我的心一直跟着李太后。原来吧,什么事都会找我商量、问我主意,可现在许多事他都宁愿不说,或者只对他身边的御用小太监说,似乎对我起了极大的戒心啊!”
“那是因为他长大了的缘故。”水墨恒安抚道,“人长大了,心中就会有不愿意与人分享的秘密,这一点不足为奇。我说呢,原来你是怕皇上找你的茬儿?”
“我的担心还不止这些呢。万岁爷偷偷出宫,除了喜欢瞎逛瞎买乱花钱,你知道他还喜欢去哪儿吗?去那些烟花之地啊,回来后看身边宫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有这等事?”
“当然,这种事儿,我敢乱说吗?”
“李太后肯定不知情对吧?”
“哎,她现在搬到慈宁宫,虽然依旧秉持政事,可不能每天看着万岁爷啊,万岁爷就像变了一个人。”
“皇上偷偷出宫,你这大内主管是干什么吃的?平时就不能看着点儿吗?”
“哎哟喂,我说水少保,那可是万岁爷。即便我看见了,我还敢阻止他,或告他的状不成?最后还不得乖乖放他出去?而且还得替他保密。就像当初他的父亲隆庆帝一样,想出宫总会想到办法,我担心他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啊!”
“放心,这个不会。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没你想象中的严重。小时候整天被关在宫里看书阅折,现在对外界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包括异性,这也很正常。”
听水墨恒这么一解释开导,冯保稍稍感到心安,又问:“万岁爷决定明年年初完婚,这事儿跟你说了吗?”
“说过,我同意。对了,最近张先生还好吧?”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去问?”
水墨恒点头道是:“那我去了。哦,回去告诉冯占,让他跪满三天后,来天上人间找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