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田骁三岁就跟着父亲去了沙场,可毕竟田重进是田骁的亲父……难道说,殷郎跟着自己的父亲不好吗?
岂料,袁氏张了张嘴,似是鼓起勇气一般地说道,“嫤娘,届时……或许我还是要把殷郎拜托给你,请你多费心了……”
嫤娘一呆,突然笑了起来。
“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嗔怪道,“……莫说时候未到,殷郎也还不曾去了瀼州。就说日后殷郎真去了瀼州,难道殷郎不是我和二郎的侄儿?难道殷郎不是公爹和婆母的亲孙子?还用你拜托来拜托去的?我们自会看顾他的……都是一家人嘛!”
袁氏含着泪花笑了起来。
都说产妇不能在月子里流眼泪,恐日后会坏了眼睛。
见袁氏今儿总有些伤感,而且动不动就红眼圈,嫤娘索性留点儿清静给袁氏,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嫤娘刚回到院子里,才坐下,捧着一杯热茶还不曾喝到嘴边,小红就来报,说夏大夫人差了婆子过来送东西。
她连忙放下了茶盅,命那婆子速速来见。
那婆子却是夏大夫人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娘子。
“启禀五娘子,咱们今儿去那边府上送年礼,大夫人命奴婢送了这些物件儿来,也让奴婢问一问五娘子,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奴婢等奉上……”那婆子说道。
嫤娘低头一看,看到地上林林总总地摆了一地的东西,不由得嗔怪道,“娘也真是的……现在还有什么是没有的,偏要巴巴地送了这许多东西来!”
那婆子陪笑道,“回五娘子的话,大夫人的意思,这些东西也并不金贵,只是五娘子素来喜欢我们庄子上的虾干和鱼干什么的……虾干儿拿来煮粥是最好的,小鱼干儿用油炸得香香脆脆,再撒上些紫苏,用来佐粥是最好不过的……还有咱们庄子上出产的脆萝卜,五娘子也最喜欢……啊,这是香麻油,大夫人特意交代过,说这边府上的大少夫人刚生产完,用些香麻油炒鸡蛋,或是用香麻油来焖鸡都是极好的……”
嫤娘心里一动。
袁氏出身不高,娘家本是小门小户,这倒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袁氏生产……这样大的事,娘家不来人也就罢了,怎么连音信也没有?
且按着汴京风俗,出了嫁的女孩子在婆家生了孩子,娘家人是要送活鸡和香麻油去婆家,以表示慰问的……可袁氏的娘家却静悄悄的,一丝信儿也无?
嫤娘想了想,打发那婆子走了。
跟着,她让小红使了人去问管家娘子,只问瀼州捎来的土特产可整理好了?要送礼的各府各家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按照单子备齐了?
管家娘子听了,连忙亲自赶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嫤娘说了一回,并告诉嫤娘,从明儿起,就能挨家挨户的将年礼送去了。
嫤娘点了点头,又问管家娘子,往袁氏娘家送年礼的车队可回来了?
管家娘子想了想,摇了摇头。
嫤娘挥挥手,让管家娘子退了下去,然后让小红把母亲送来的土产尽数入了库。又叫厨房今晚做一道香麻油炖鸡,然后又叫小红送了一埕子香麻油到袁氏屋里……
忙完了,她才拣起了针线篮,歪在西屋的炕上做着针线——嫤娘原想替田骁做鞋面的,只是最近家务事缠身,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针线了。
田骁披着大氅进了西屋,说道,“好香啊!今儿晚饭吃什么?”
说着,他脱了大氅,除了鞋上床,凑到了嫤娘身边,不住地嗅着她颈脖。
嫤娘有些面红,推了他一把,嗔怪道,“做什么呢!好好坐着成吗?今儿我娘的庄子上送了些东西上来,我让厨房炖了麻油鸡,另外还有炸香了的小鱼干儿……”
田骁搓了搓手,说道,“那晚上给我暖一壶酒,不要果子酒,就要女儿红!”
嫤娘含笑应了,扔下针线下了炕,出去叫人摆饭去了。
结果夫妻二人正吃着饭,大房那边的芳茵送了一埕子玉液春过来了,还朝田骁夫妇行礼道,“我家少夫人说,多谢二少夫人送过去的香麻油……这是前儿官家赏给大郎君的酒,请二郎君酒品品罢!”
田骁叫退了芳茵,问嫤娘道,“你送香麻油过去了?”
嫤娘点了点头,小小声说道,“老人常说,生了孩子的妇人吃些香麻油,对身子骨有好处……今儿娘送了三埕子过来,我就送了一埕子过去。”
田骁含笑道,“好!”
他挟了一块香麻油炖鸡,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说道,“大哥和大嫂的婚事……他俩本是娃娃亲,后来大嫂子的娘去世了,她爹给她讨了个后娘回来……那个后娘,原是她爹的远房表妹,和离了的,还带着个女儿……”
说着,田骁啜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俗话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老子。大嫂子的后娘不是好东西,连着她后娘带来的那个姐姐也是一肚子坏水……她们虐待大嫂子,连饭也不让她吃。但大哥一直惦记着她,还是总找机会偷偷跑去看她,后来见她在娘家过不下去了,就和娘说了……”
“娘知道了这事儿,被气得要死,跑到大嫂子的娘家去闹了一场,然后把大嫂子接了出来,将来寄养在咱们的老亲家里……后来,大嫂子的爹也死了,她那继母和姐姐居然还有脸来找她,想跟着她继续住在咱们家里。”田骁继续说道。
嫤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说道,“……哪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那,后来呢?”
田骁道,“后来大嫂子用大棒子把这两人赶走了。”
嫤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合什,念叨道,“阿弥陀佛……”
田骁笑了起来。
嫤娘想了想,又问,“那往年给大嫂子娘家送年礼的时候,都是往哪儿送的?”
田骁道,“其实大嫂子的继母和继姐就住在汴京,她那继姐几年前嫁了人,后来和离了,又跟着又与一个行脚商人做外室,如今听说那行脚商人又讨了个更年轻漂亮的,大嫂子的继姐只得与继母住在一处,只靠几亩薄田租赁为生……”
嫤娘听了,问道,“那几亩薄田……恐是也大嫂子给她们的吧?”
田骁“嗯”了一声。
嫤娘扬声叫了春兰进来,说道,“咱们府上的大少夫人喜得贵子,于情于理,都得回娘家去报个信儿……你去和管家娘子说一声,让芳茵跟着管家娘子亲去那边亲家太太府上报喜。记着!这是咱们家的好事儿,也是亲家府上的好事儿,务必要请亲家太太亲来咱们府上喝弥月喜酒……还有,告诉芳茵,讨不讨得到亲家太太的赏钱,就看她的了。”
春兰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田骁看了嫤娘半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竟看走了眼——你居然是个腹里黑!哈哈,哈哈哈……”
嫤娘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田骁。
——呸!她怎么就腹里黑了?明明他才是腹里黑的那一个!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一红,“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嫤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