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十里八荒都已经下了禁入令,且不论到底有没有这一道禁入令,想来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想要闯入这样如同灭灯之灾的云层之下。
所以天边那一道亮光是何物?
难道又是一道剑意?
黄梨境界到底稍低,便是认出了此前那一道来自小师叔,却无法判断小师叔到底身在何处,只当是小师叔通天之能,从千崖峰出了这一剑,再披荆斩棘到了此处。
可那样的剑,竟然还能再出一次吗?
他还在疑惑,那剑气光亮已经破开所有的黑,转瞬清晰可辨。
“……小师叔?!”黄梨猛地站起身,向前冲了几步,双手按在面前结界上,瞳孔微缩,终于看清了那道剑光中,竟然不止是剑光!
一袭白衣踩枝而来。
黑云是比墨色更深的黑,他的白衣是比雪色更胜的白。
黄梨周围的人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语,再看清了那御剑而来的人,心中巨震,有人脱口而出:“小……小师叔?什么小师叔?是昆吾山宗的那位小师叔吗?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吗?!”
“让我看看!天下第一剑!”
“给我也让一点,我也要看!我还没见过昆吾的小师叔呢!是他刚才出的那一剑对不对!我就说,刚才那样的剑意剑气,若非天下第一剑,又有谁能出这样的一剑!”
有弟子还兀自被方才那一道剑光震慑心魂,有修剑的弟子恍惚觉得自己终其一生恐怕也难望其项背,差距实在太大,不少人都无可避免地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怔忡与神魂剧震之中。
而现在,倏而听说那竟是昆吾那位小师叔的剑气后,之前作茧自缚般的想法便自然淡去。
胡思乱想什么呢?
比不上天下第一剑不是很正常吗?
被结界层层护住的弟子们如此震惊,高天之上,除了怀筠真君之外的其余六位宗主,也有人豁然起身。
“谢君知?!他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能来这里?!”
――当着谢君知面时,自然人人尊称他一句“谢小师叔”,但既然此刻他不在此处,实则他们当是同辈,便是直呼其名,也不过稍微失礼。
更何况,谢君知为何年纪如此之轻,便能当上昆吾山宗的小师叔,在场的这几位宗主都是这世间所剩无几的真正知情人。
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听起来倒还是一个挺正常的问题。
但后一句,他怎么能来这里,便自然带了某些奇特的震怒与不可置信。
发出那一声惊呼的,是太虚道的华慎道长,他豁然而起,死死盯着那划破夜空的剑光,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所以刚才那一剑,也是他出的对不对?”
红衣老道只当没听见华慎道长的话,心中却不知为何,竟然因为谢君知的到来而稍微轻松了几分。
“你觉得呢?”既然轻松了几分,红衣老道也有心情去理会别人的话,他微微挑眉:“刚才那样的剑意,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话说得有些噎人,却也是实话。
在座的诸位也能提剑,也能出剑,但有谁敢说自己的剑意可以绵延千里后,还能保持如此声势?
这世间,本就只有且只有一人,能出这样的剑。
那样的剑意,只要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所以华慎道长方才的问题,实在是有些多余。
华慎道长被这样一呛,脸上带了点恼怒,但却显然也无法反驳红衣老道的话。
他到底有些不甘心,又接了一句:“现在破境的这位女弟子我看剑意也很不错,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出这么一剑。”
红衣老道眉开眼笑:“过誉过誉。”
谈楼主含笑翩翩:“过奖,过奖。”
怀筠真君微微点头:“承道长吉言。”
华慎道长:“……”
竟是一时恼怒,忘了这渡劫的女弟子的来头!
他拂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另一边,欧阳阁主6一直注视着从远而近的谢君知,他的眼中带着许多提防戒备,却也还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他竟然也已经这么大了。上次见他……他才刚刚学会走路,剑却已经握得很稳了。”
“谢家人,天生剑修也是正常。”许久不语的了空大师转过一颗菩提珠,神色有了几分慎重:“怀筠真君,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怀筠真君在虞兮枝开始渡劫时,便若有所觉,方才见谢君知的剑意来此,已经预见了此时此刻。
是以此时,他面对诸位宗主的审视的目光,怀筠真君依然镇定自若道:“如你们所见。”
如你们所见――
他已经来了。
所以,你们有什么话,自己去问他的剑,自己去对他说。
劫云铺开数百里,谢君知已经破开黑雾,转瞬已经到了比剑谷近前。
最后的七道劫雷还未落下,虞兮枝再度一符踩住那塔灵黑影,回眸已经看到了谢君知,眼神倏然亮起:“谢君知――!”
她的声音清亮纯粹,带着真正久别重逢般的喜悦,若非雷劫在即,塔灵如影随形,谢君知可以想象到,她兴许下一瞬便会踩剑向自己而来。
但她不能,所以她只能等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