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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尽寒雪真颜色,还是梦中好下(1 / 2)

可最终,那举在半空的手还是无力缓缓落下,一帐青帘依旧静垂如常,好似帘前帘后站着的两人并不存在一般,营帐中安静得可怕,唯有隆冬寒气与火炉干柴激烈碰撞发出的几声细微却清晰的爆破声。

叶寒退至在身后席间坐下,不时回头一望那依旧静止若墙的青帘垂帐,永不见丝毫微动,就好似那心硬如磐石的帘后之人。

案上茶火激沸,滚滚白汽若一记锋利白虹直劈冬寒而去,即便碎得烟消云散也不消它青云之志。

叶寒望之,深吸一口轻掩下内心无处可安的空落,然后打起精神坐直身子,竹片取新茶几撮,提沸水冲泡,醒茶冲泡,然后取茶杯两枚分置案几两边,斟至七分满,茶香正暖茶水正好,只待他人来。

天色在走,浅虹淡去,雪后初霁的明亮轻白色也如水墨画般渐渐晕染散去,然后灰白色的云一片一片叠加,肆意滋长出一片无垠墨帐,压得天地又矮又黑。随着云翳渐深,风也开始急了,头顶这一方天穹就这般慢慢黯淡了下来,阴沉得紧。

当鹅毛大的雪开始落下,案上杯中澄黄清透的茶水早已没了缭缭热气,废水弃之,叶寒下意识伸手提壶重新斟满却未见茶嘴出水,不由晃荡茶壶几下这才发现茶水由热到凉已换过多次,壶中早空,而她等的人却还是未曾出来,白白浪费了这一壶茶香。

营帐帘帐轻动,然后就见常嬷嬷侧着身子从帘与帐之间撕开一小口子中快速擦了进来,动作小心且灵活,未让半丝风雪严寒钻入帐中。

沧河开阔,风急雪更寒,常嬷嬷在帐门边轻轻抖去满身风寒与颤栗,缓了口气才向孤坐在席间的叶寒走去。深褐色的案几上有两杯空了的茶杯,叶寒正用白水添杯,缭缭热气若一白龙腾空而上,却未闻茶香。

待客哪有不奉茶的道理,常嬷嬷有些好奇:“夫人可是在等什么人?”

话一脱口,常嬷嬷随即惊恐一颤,扑通一声跪地,双膝上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低头沉默不言,没有连连请罪怕再刺激到叶寒,多生罪过,但心里却悔恨不已,不住暗骂着自己糊涂,怎能犯如此不过脑的错误。这数月以来夫人等的人除了王爷还有谁,而自己竟然直戳夫人痛处,真是被帐外的风雪冻坏了脑,不知死活。

常嬷嬷的为人叶寒自是了解,所以对她的无心之失也并未入心,轻声一言让她起来,听帐外风声更紧竟吹得帐门厚帘不住摆动,寒气袭入帐中,叶寒不由缩紧下身子对常嬷嬷吩咐道:“外面雪下大了,你去岸边帮我看着下阿笙,莫由着他性子玩闹,着了凉。”

“是,老奴这就去。”见叶寒没有追究她的过失,常嬷嬷心下安定不少,缓缓起身准备离帐。

急风卷帘,厚长笨重的帘尾被互相吹打得啪啪作响,叶寒迎上一股突然蹿进来的夹雪寒风,冷一下就从皮刺进了骨子里,从未觉得这将军主帐有这般冷过。

“对了,”叶寒好似想起什么,轻声唤到正掀起帐帘出营的常嬷嬷,问道:“王爷的身体,解神医可说了什么?”

被叶寒这么一问,常嬷嬷这才记起自己方才离开她嘱托的事,如实转述道:“解神医让老奴告诉夫人,说让您别太担心,王爷底子好,现已好得差不多,只要别太累着、多保养下身子就行。”

听后,叶寒终于放下心来,长长松了一口气,将积压数月的担心忧虑都吐了出来。

此时灌入营帐的风很大,把她吐出的担心忧虑都吹散了,吹落到身后,直吹得那一帘青帐轻摆四晃。可无论风如何急如何刮,那一帘青帐或摇或摆,有挣扎有犹豫,但依旧不肯腾空半寸,让风而进,亦或许是风刮得还不够狠,掀不动青帘的铁石心肠。

常嬷嬷走了,营帐处的门帘又重重垂落在地,紧紧贴压在营门四框上,任帐外风雪嘶吼咆哮也惧它半分颜色,直接将之一一阻挡在外。帐内风来风去,帘动帘缓缓回落,叶寒回望着那隔着两人的一帷青帐,见它一点一点趋向静止,一点一点恢复如常,再也不动,就像冷透的灰烬遇风重生三两颗火星点,隐隐欲再燃,可一番费尽全力挣扎后,点点星火又渐渐熄灭,死灰还是死灰,都是徒劳一场。

帐内风雪积压的寒压得叶寒胸腔一阵难受,她犹如一条在冰面上不住挣扎的鱼,大张着口在着稀薄且压抑的冰天雪地中努力呼吸着,她不想就这样认命,她与青川仅仅就只有一帘之隔,几步之遥,她不想就这样让青川走了。

心里死灰冷透又复燃几微星火,冲动之下叶寒本想直接掀帘而进,可一见青帘一动不动,冰冷如墙,她的手还是瞬间散去了力气。

她不想逼他,自己这样突兀闯进去,即便见到了他又如何,青川心结未解,两人相见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落得个面面相觑,沉默以对。还是别做鲁莽事,反正他人就在这儿了,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他多久肯走出来,她就在外等多久。

沸水又做白浪翻滚,热气四溢,这次叶寒没再添茶冲泡,而是从案边食盒中将一青瓷碟装盘的蔷薇元子端了出来。因食盒底部放置了保暖的热汤,即便过了这么久蔷薇元子依旧热乎轻软,叶寒将一蔷薇元子拿起,并未吃,而是将之分成两半,露出里面嫣红欲滴的蔷薇馅料,然后用竹片舀上一竹尖嫣红放置在对面空尽的茶杯之中,白水化散,杯中水轻红澄明,缭缭水雾间,积蕴了蔷薇一夏天的馥郁香气就这般从这一杯水中慢慢弥漫开来,恍然间这隆冬严寒好像也不是那般冷彻心扉。

帐内炉火正暖,壶中热水在沸,杯中红水未冷,青瓷盘上蔷薇元子依旧热乎轻软,一个个小巧精致白白胖胖好生可爱,这一切正是最好时,就只差对案有那么一人缓缓落座,与她轻颜释笑,然后共踏风雪路,一同回家。

营帐门帘微动,风还未进,屏风旁的青帘却动了起来,轻微掀动间好似有一小截手指隐隐约约钻出青帘之间,可惜叶寒背对而坐,未曾看见。

“娘亲”,帐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喊声,半掀起青帘的手瞬间落下,一切瞬间又恢复如初,然后就见一穿得圆滚的小娃娃从厚重的营帐门帘缝中钻了进来,撒着小短腿朝叶寒跑了过来,一下就扑进了她温暖的怀中。

叶寒轻手抚顺着阿笙脸上跑乱了的头发,手心贴在他冰凉吹红的小脸上给他捂暖,边笑着问着,“将士练兵可是好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

也不知是谁惹了这小霸王,阿笙气鼓着小脸没有说话,趴在叶寒怀里闷闷不乐,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说道:“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天都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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