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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尽寒雪真颜色,还是梦中好下(2 / 2)

被阿笙这么一提醒,叶寒借着轩窗缝隙一望才恍然发现寒夜已至,自己在这帐中不知不觉间竟坐了一下午,可该等的人还是没有等到,青川还是不肯见她,即便两人相距仅有一帘之隔。

叶寒有些不甘心,不想就这样离开,于是抱起阿笙来小心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来军营玩吗,怎么这么快就想回去?可是刚才玩得不开心,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笙腮帮子还气鼓着,嘟着嘴小脸很是生气,他缠了花师叔这么久,可一丁点爹爹的下落也没问到,早知道他就待在主帐中陪着娘亲一起等爹爹,也不至于让娘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营帐中苦等这么久。

阿笙知道爹爹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他也知道爹爹这是不想见娘亲,虽然他不清楚爹爹跟娘亲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可他心疼娘亲,娘亲身子不好还每天冒着风雪跑到军营里找爹爹,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办,爹爹也忍心!

想到这儿,阿笙顿时生起青川的气来,暗自赌气想着,爹爹若是不疼娘亲,就让他一个人疼娘亲便是,他才不会学爹爹让娘亲惦记着半夜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屋中偷偷抹眼泪,阿笙想起前几日偷看的这一幕,想想都心疼,不由伸着小手把叶寒抱得更紧。

“……娘亲”,阿笙转着变得暖乎的小脸在叶寒怀里蹭了蹭,然后仰头望着上方温柔看着自己的笑容,撒娇道:“娘亲,阿笙饿了,阿笙想吃你做的糖醋肉,还有豆油皮包子。”

这时,常嬷嬷和秋实也一同回到了帐中,刚好听见阿笙说的话,秋实刚从伙房营回来,身上揣着一大堆亲友叔伯送的吃食,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说道:“小世子饿了?刚好我兜里装着刚出锅的把子肉,还是热……”

“乎”字还没说完,秋实就被常嬷嬷又一把拉出了帐外,在风雪肆乱中被常嬷嬷难得生气一次训斥道:“你也是,在端王府这么久了丁点不见长进。也不看看天都黑了王爷都没回来,这是小世子心疼夫人,不愿夫人再苦等下去,所以才扯的一个谎。”

风雪肆掠夺人声,常嬷嬷本就刻意压低的声音又被削弱了不少,即便两人紧挨着这么近,秋实也只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手紧紧攥着兜里被油纸包裹着还热乎的把子肉,生着懊悔还有委屈,她怎么知道那是小世子为了哄夫人回去说的一个谎呀!

常嬷嬷与秋实刚进来就又出去,叶寒心明如镜,见之也只是轻轻淡淡一笑便过,低头看着小眼神不住飘忽四转的阿笙,轻声问道:“阿笙是玩累了,所以真的想回去了?”

“嗯!”阿笙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点着头,说道:“娘亲,阿笙真的饿了,你摸摸,阿笙的小肚子都瘪下去了。”

边说着,阿笙边拉着叶寒的手去摸自己的小肚子,可手还未到,就听见“咕噜”一声从阿笙肚子里传了出来。阿笙有些不好意思,立马放开叶寒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缩着小身子抬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寒,撒着娇,“娘亲……”

天黑了,雪重了,寒更深了,她的生辰就这样恍然间就快过完了,叶寒垂眸看着茶案,蔷薇红浆半凝,雪团半硬,而案上正对边上那一杯轻红澄透的蔷薇花茶已然一同冷去,馥郁怡人的蔷薇香气不再,就像那热情黏人的盛暑夏日一去不返,花满月圆恍若一梦里。

哒哒马蹄声响伴着叶寒一行从端王府来,也伴着他们一同而回,路不变,人亦不变,来时是哪些人,回去的依旧是哪些人,从大多数世人的观念中这已是一种难得的圆满,可叶寒心里却知道缺了些什么,她看着窝在自己怀里乖乖睡觉的阿笙,再看了看旁边空落落的位置,心里不禁感伤道,她的这个家何曾圆满过。

夜深千帐灯,风雪不归程,沧河难见,唯有岸边成连营帐年年可见,灯火通明有尽处,男儿豪气没云霄,不惧鬼豺狼。

雪积数盈尺,脚踩山崩裂,皆化成水,难挡军营中手握铁抢来回巡夜的士兵,隔了一围灰帐墙,“墙”内有壮士豪情千杯嫌少,有埋首兵书顶灯苦索,也有刀剑相交光影演沙场,还有孤坐一帐下,独饮杯中凉,满腹是心寒。

越急的风,越大的雪,越深的夜,花折梅有些不放心,冒着风雪进了将军主帐,见青川一人静默无声孤坐在席间,眼神无绪静望着对面早已变空的位置,那是叶寒为了等他苦坐了一下午的地方。

“既然想见她,为何又躲在帐后不肯出来?你别忘了,今日可是她的生辰。”花折梅毕竟为仆,那是他自有记忆便被灌输的信仰,经然数年,已然成天,难以改变,所以他即便再同情叶寒,也说不出敢违逆青川的话,最多也只能如现在平静诉说。

冬寒万物难暖,放置在案上的蔷薇元子早已变冷发硬,不再软糯香甜,青川抬手伸向青瓷盘中那一枚被分成两半的蔷薇元子,持一半月缺入口,甜腻依然如旧,可他却品出了人散人悲哀。

放置在腿间上的双手倏然握紧,青川闭着眼心里依旧忿然不平:她不是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吗,那她这数月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一次次跑到军营里找他,想着法拐弯抹角找人打探自己的消息,甚至今日把阿笙都一并带上,是想让自己心软,还是想让自己回心转意?既然不爱,又何必费尽心思低声下气如此,互不打扰岂不是更好!

“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你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花折梅开口提醒道。

两人主仆多年,他是了解青川的,别看青川一连数月避开叶寒狠心不见,但他心里是放不下叶寒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得到叶寒来军营的消息而未提前离营避开,可这也是让花折梅想不通的地方,既然青川选择留下,为何又藏于帘后刻意避开叶寒。既已心软,又何必故作铁石心肠,白白让叶寒又煎熬了一个下午冬日。

案上烛火轻动,烛影轻摇,青川墨眼未睁,话轻淡淡如风,听不出有半分情绪在,“传令下去,明日我要去褚州一趟,让黑虎营随行。”

“你……”,花折梅被气到失语,他盯着静坐在席间淡漠无绪的青川,搞不懂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话到这儿,已是不欢而散时,花折梅无话可说,果断转身离去,没入风雪中,随他情欢悲喜,各自离合,反正他也只是一看客而已。

明烛空帐,荡荡无风,青火不晃,烛火不摇,万籁俱静,唯胸膛之下心动砰然在响,时而嚎叫凄鸣,时而嘶吼咆哮,哀声不止。是谁伤,为谁哀?夫妻五载深情付与,缱绻间,真真假假竟难有真心,能不伤心,能不哀乎!可当哀伤退去,落下一身空凉时,他亦痴心在想,若是能被她骗一辈子,何尝亦不是一种幸福,看尽霜雪真颜色,还是梦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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