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攸恒的记忆里,从来就没听到过,父亲用这样的语气和母亲说话。
这语气里,包含了一个男人对女人全部的宠溺和挚爱。
这只能说明,父亲从来没有爱过母亲。
从来就没爱过……许攸恒突然为死去的母亲,莫名的感到有点悲哀。
但父亲接下来的话,又差一点让他变成一头暴跳如雷的狮子。
“再说了,老爷子割让给臭小子的股权,原本就是他死鬼老妈手上的。老爷子不过是拿着原本属于他的东西,用来笼络收买臭小子的心,让他披肝沥胆的为许家,为景世卖一辈子的命罢了!谁让这小子聪明能干,又特别的能吃苦耐劳呢!”
‘放……放他娘的狗屁!’许攸恒两眼喷火,恨不能一脚踹开父亲卧室的门,对着他挥拳相向。
“不过,攸恒这孩子虽然让人讨厌,但有时也蛮可怜的。”父亲似笑非笑的一句话,让他刹时间又愣住了。
他可从来没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过这么富有同情心,又这么体贴他的人话。
“为什么?”继母问出了,许攸恒心里想问的话。
“因为,他以为老爷子拿真心待他,却不料只是拿他当个工具。所以,若论算得精,谁能敌得过老爷子呀!说实话,每每瞧见他那付生怕被老爷子一脚踢开,就拼命压抑,拼命用功,甚至在董事会上,为讨老爷子的欢心,假装认真聆听,却不懂装懂的傻样儿,我就想笑!”
父亲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从心底,直寒到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对,要我说。当初他妈走的时候,就该带着他一起走,省得一直杵在我们面前碍眼!”继母最后一锤定音的这句话,把中国几千年传统的恶毒的继母文化,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天晚上,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刻意躲开了在车库里等他的络腮胡子,独自踩着落寞的步伐,离开了。
许攸恒不想承认。
父亲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的确活得很累,十五岁的外表,五十岁的心。
他只是想活着,想单纯的在许家站住脚跟而已。
可这样身不由己,虚与委蛇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一直躲在一个同学家中所开的连锁酒店里。
他坐在天台的围栏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一遍遍的回想父亲对他的嘲弄,一次次的追寻活下去的意义。
可每当他的目光,像直降的电梯,沿着酒店大厦的外壁,垂直而下时,他都有种奋不顾身,纵身一跃的冲动。
既然,他在许家这么多余,既然这世上的每个人都难逃一死,他又何妨早一点去另一个世界,追随他母亲的步伐呢!
他屁股下面的地砖是冰凉的……
他眼前夕阳的余辉是灿烂的……
他身后为酒店清理水箱的工作人员,是繁忙而喧闹的……
他耳边响起的质疑声,是熟悉而稚嫩的……
还伴随着一阵打着嘴皮的咀嚼声,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咦,我好像认识你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