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手指狠狠地捏紧着妹妹纤细的玉指节。
“让迟睿回来。”
“迟氏不能后继无人。”
如果儿子不能继续迟氏,他一生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记得,他曾对不孝的儿子说过,就算是把迟氏捐给兹善机构,他也绝不把迟氏给那个不孝的儿子,可是,人一旦在即将离世的时刻,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统的思想又在作怪,毕竟,他一生就只有迟睿一个孩子,他爱蕊儿,可是,这种爱是被世俗不容的,为了她,他逼死了自己的妻子,让睿儿恨他入骨,为了她,他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与她绞在一起,这一生,他最悲哀的是,他与蕊儿为什么是兄妹?
这段不伦恋情,根本不敢呈现在世上的眼界中,因为,他们是人神共愤的怪物,连父亲也嫌她们丢了他的脸,居然在知道真要的那一刻,哀绝地拂袖而去,这么十几年都不与他们联系,说是让他们自生自灭,扬言已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十几年来,他只能从电视的新闻偶然看到他苍老仍不失严厉的身影,每一次,他给父亲的秘书打电话,秘书长都会告诉他,首长出去了,首长出差了,一次次的碰壁,让他终于领悟,他的父样是真的不要他们了,不要他们这个家,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伤害父亲伤得有多重,他毕竟是一个大人物,而他们这对子女却让他颜面无光,所以,他干脆拒不相认吧。
他原本以为,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父亲终究会原谅自己与妹妹,但是,岁月一天一天地过去,当霜雪染白了黑丝,他渐渐明白,原来,他与妹妹的这段情,根本至始至终就是一个错误,错得离谱,幡然醒悟之时,一切已太迟了,妻子的自杀虽然不是他直接所为,可也是间接造成,要不是,他与妹妹的恋情让她发现,她也不会苦苦地挣扎在无望的婚姻里,最后选择了自杀,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觉得内疚过,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太迟了。
为了这段不伦的恋情,他真的失去好多,好多,父子情,夫妻情,太多了,太多了,想着一些过往,迟望卿的皮角早已湿润了,而眸光已是浓雾一片。
到临死的这一刻,他的父亲仍然不能原谅他,他的儿子仍然象一头倔牛,从来不曾主动跨进家这道门槛,两年前,他原本想逼他成长,没想到,他却拂袖而去,而他一直认为,他会受不了外面的黑暗的社会,因为,在他的眼中,他终日只会迷恋女色,纵身花海,挥霍金钱的不孝子在外磨不了几天,只要他断绝了他金钱,他定会乖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回来挑起迟氏的重担,没想到,他象父亲一样一去不回,甚至于,还莫名其妙地创建了海天大厦,要创建一个商业帝国何其不易,更何况还是白手起家的状况下,然而,迟瑞,他的儿子做到了,他不得不叹息,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那股子倔脾气,也许,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到底畜意储谋了好久,他的外表放浪形骸,那只是他肉眼所能看到的外表而已。
“他那么恨我们,恐怕……”迟蕊芳绝美的脸孔划过一丝凄楚,想起几天前,她去海天大厦找迟少,她的亲侄儿,然而,却吃了闭门羹不说,还不小心在海天大厦的楼前摔了一跤,当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碰到从外归来的迟瑞,要他回来看他父亲一样,告诉他,他的爸爸已经时日无多,然而,迟少却仰天长笑一声,嘴里大呼报应。
他终于盼到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也纠结,她也悔过,可是,如今是没有回头路了,有谁说过,人的一生,一错跳错,步步错,这就是人生不变的哲理,她也在生活中,在无尽的苦与痛中慢慢觉悟。
可是,哥哥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医生今天下午告诉她,最多还有一半个月,那一刻,她感到天眩地转,是服应吗?这一生,她从不相信报应一说,可是,如今她相信了,嫂嫂当年,躺在床上割腕自杀,浑身是血的苍凉景象至今还历历在目,她的心中也有说不尽的痛苦,如果哥哥走了,她该如何走过将来的人生?一切到底还有何意义?
她抖着指节,动作迟缓地替他擦着脸上的细汗……暗思着,迟瑞的话不能让哥哥知道,那样,只会缩短他在世的日子罢了。
“你好生养病,他终究一天会回来的,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都说,血脉相连嘛,这个世上,只要你与他最亲。”
这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话而已,他也知道迟瑞有多么恨他,恨他这个父亲谋杀了他的母亲。
迟望卿失神的眼孔愣愣地凝睇着蕊儿为他而苍白的容色。
她的五官精致绝美,象一朵生长在悬崖边上的花朵,却有着顽强的韧性。
那只是曾经的感觉罢了,有些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改变,如此近距离地专注地审视着蕊儿,大气的五官,线条柔美的轮廓,白嫩的肌肤,尽管已步近了四十芳龄,她还是那么年轻青春常驻。
这美他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是,这绝世罕见的美就象一株妖娆怒放的罂粟,不小心吸入半分,便足以致命,他的眸隐藏着一种绝世的伤痛,薄唇紧抿,室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尴尬而沉默。
“小姐,小姐。”
楼下传来了徐妈喜悦无比的声音。
“小姐,少爷回来了。”
“什么?”迟蕊芳一惊,想不到,迟睿会回来?在这个天空闪烁着零星星辰的夜晚,迟睿真的回来了。
“快……”迟望卿的脸色即刻露出喜悦的神彩,黯然无神的眼瞳也刹时亮了起来,闪着希冀的光彩,原来,他是这么期待着儿子的归来,原来,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完里程的最后一刻,他在乎这个儿子,他也巴不得能有子承欢膝下,享受着久违了的天伦之乐。
他抖着白色的唇片,伸手掀开丝被,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被蕊芳的小手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