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玄青每天都战战兢兢度日。
宋芷昔则时不时揉着他的脑袋,阴恻恻念叨着:“我喜欢清爽少年型的,可千万别变老了,大叔什么的,我完全无感。”
顾影照不在的日子里,宋芷昔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跑去掌门那儿找两个师姐玩,倒也轻松自在,只是偶尔也会感到有些空虚。
不得不说,习惯这种东西,还真挺可怕的。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过去大半年。
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宋芷昔压根就不知今日是上元节。
她莫名其妙收了一堆形似铃兰的小花,只不过,铃兰是一串串倒挂在茎干上,像一排倒挂着的小铃铛,这种小花虽也像倒挂着的铃铛,却比铃兰花大上足足两倍,且整枝只有一朵,洁白无瑕,略带甜香。
宋芷昔坐在院中小马扎上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她也算半个养花高手了,可看了半天都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花。
宋芷昔正准备起身,去藏书阁借本《百草集》回来翻翻时,身后忽然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对这味道素来敏感的宋芷昔顿时被吓一跳。
她兔子般的从地上蹿了起来,一回头,竟看到了顾影照。
近一年不见,他似乎瘦了很多,本就显清冷的一张脸看上去愈发凛冽。
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受伤了呀,究竟怎么回事?
宋芷昔茫然地看着他,呆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多嘴去问,她弯起眼睛笑了笑:“师兄,你回来啦~”
许久不见,她一如记忆中的模样,笑起来仍像个孩子般天真烂漫。
顾影照那颗心突然变得潮湿而柔软。
他微微颔首,高高扬起的嘴角瞬间削弱了身上那股子冷感,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
这么久没见了,该说些什么呢?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似乎太过轻浮了?
这一年来你过得可还好?
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
顾影照兀自在心中纠结着,宋芷昔便已拿起一朵铃铛花凑到他眼前。
“师兄,这是什么呀?”
顾影照抿了抿嘴:“相思铃。”
这名字还真没听说过,大概是修真界所特有的植物吧。
宋芷昔正这么想着,顾影照的声音又冷不丁响起:“是我们云华门所特有的一种花,恰好在上元节前后盛开。”说到这里,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瞥了宋芷昔一眼:“此花只赠心仪之人,故而被唤做相思铃。”
其实顾影照解释得并不完全。
这花之所以叫做相思铃,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也不知是云华门哪位风流祖师爷第一个开出这脑洞,以灵气在这花中封存一段缠绵情话,再赠心仪之人以诉相思之情。
宋芷昔听完,笑得愈发明媚,也不知她又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宋芷昔笑得越灿烂,顾影照便越觉心里不舒坦。
他一把捻起宋芷昔递来的相思铃,指尖汇聚灵气,轻轻点了点花瓣,便有个陌生男声传了出来:“宋师姐,我是丹峰弟子赵谦……”
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能这么用的宋芷昔不禁瞪大了眼,她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又将那朵相思铃中的话认真听了一遍,才道:“就只能听,都没法给赠花之人回复的吗?”
顾影照顿时皱起眉头:“你喜欢他?”
宋芷昔摇头:“没呀。”
顾影照又道:“既不喜欢,为何还想着去回复?”
或许是因为太过急切了,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稍有些咄咄逼人。
宋芷昔微微有些不适,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解释道:“我也曾与人告白过,却始终都等不到结果,所以,才觉得,即便是拒绝,也该让他们知道,而不是一直煎熬的等着。”
顾影照半晌没做声,直至宋芷昔听到第六枝相思铃,他才突然问起:“那人是李南泠么?”
宋芷昔差点被口水呛到:“怎么可能是他!”
虽然最初的时候,她也曾喜欢过李南泠,可她始终是被动的那个。
别说写信告白,连一句喜欢她都不曾说过。
死过一次,她再也无法对谁敞开心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得便是她这种人吧。
顾影照微微侧过脸,眉眼恰好藏在一片白玉兰投下的阴影中,教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宋芷昔仍在一朵一朵听相思铃中的告白。
顾影照也未离去,就这么一直在她身侧站着。
宋芷昔的注意力已彻底被相思铃给吸引,倒也不在意顾影照究竟走不走。
待她听完最后一朵相思铃时,阮软与吴念柔恰巧出现了。
今日是上元节,散仙集上有花灯会与烟火看,阮软她们这是来邀宋芷昔一同出去游玩。
这种事宋芷昔又岂会不答应,只不过……
她瞥了俩儿师姐一眼,上元佳节,怎么都该好好打扮一番才对吧。
宋芷昔立马就抛下了顾影照,拽着师姐们进了她的贝壳小屋。
宋芷昔一走,总被人当做背景布的张平之这才找回存在感。
他扫了眼正皱眉盯着宋芷昔背影看的顾影照,微微笑着道:“真不想让她知道?”
顾影照摇了摇头,背上那几道十年内都无法愈合的鞭痕又一次裂开了,疼得他面色一白。
他闭上眼,咬着牙缓了许久,才声音嘶哑地道:“她那性子若是知道了,大概会自责很久很久吧。”
张平之可不敢苟同:“就她这种没心没肺的还会自责?”
顾影照缓缓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即便不自责,他也一点都不想看见她皱起眉头的模样。
她这样的姑娘,就该一直无忧无虑的笑下去。
※
贝壳小屋里,宋芷昔已翻出所有首饰家当,摆地摊似的铺了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