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四溢的香茶,驱走了身上的寒意,有了柳长安坐在对面,冯素珍就觉得没了恐惧。虽然明知道对方与自己一样是个书生,但是这段日子同行,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柳长安,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可以不用想那么多,不用担心那么多。或许,这就是师爷的用处吧。
“这帮人说的话里有骨头。”柳长安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亭轩兄的事,本来我是想要慢慢访查的。试想,一个七品正印死了,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没消息了。衙门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少,只要慢慢问,总可以访出端倪。但是操之过急,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凶手或是主使得到消息,我们的事就不好做了。可是没想到,反倒是他们主动提起此事,心比你还要急。”
紧张的情绪一过,冯素珍也恢复了理智,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们的举动也太明显了一些,分明就是在试我。我看,他们的心里,多半是有鬼。”
“不但有鬼,而且还不只一个鬼。他们这样干,背后必然有人主使,他们是鬼,主使一样是鬼。他们跳出来,倒是一件好事,至少给我们指了个方向,要想破案,就得要着落在他们身上。而且他们的话里,倒是给我了我们不少启发。”
“你的意思是?”
“第一,亭轩兄必然与所谓的土匪有所往来,几百石粮食的事,未必就是无中生有。第二,亭轩兄一开始很受这些人欢迎,因为他能给这里带来利益。虽然他不像冯小姐既是驸马,又是状元,但毕竟是前途无量的进士,在州里说话都有面子,可以从节度使那里要到钱粮赈济。所以这些人一开始,多半是想与李兄合作,不想李兄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他们动了杀机。第三,李兄的口碑不差,所以他们在李兄遇害后,千方百计试图破坏李兄名誉,为的就是怕这案有反复。综合这几点,李兄之死不是自尽,多半可以做实。”
灯火之下,冯素珍那双美眸里,不知几时已经淌下泪来。晶莹的泪水,在烛光映照中,如同珍珠,伴随着烛泪,落到桌上。柳长安递过手帕,摇头叹息道:“只言片语之中,我也可以断定,亭轩兄是个清官,亦是个君子。如果在另一处任上,说不定就是一代名臣栋梁,成就好大功业。不想断送在这片险山恶水之内,可惜,委实可惜。”
“亭轩他……太耿直了。在家里的时候就是那样,遇到事情宁折不弯,根本不懂得转圜。在这种地方,他身边只有两个仆人,又怎么斗的过这么多恶人?他简直是个傻瓜,有什么事慢慢想办法,再不行就去府里州里调兵,为什么要自己跟他们拼。”
冯素珍握紧了拳头,哭的越来越凶,两拳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仿佛面前正站着李亭轩的灵魂听她排揎。柳长安眉头微皱,忽然问道:“那两个仆人现在哪里?”
“早就辞退了。老伯身体不好,也用不了那许多人。何况两个仆人本来应该是伺候亭轩哥的,却没把他照顾好,大为失职,自然要砸掉他们的饭碗……”冯素珍忽然住口,看着柳长安道:“你怀疑他们?”
“是啊,正如你所说,李兄当时处境虽然孤立,但他手上有最大的牌,就是身份。朝廷命官,进士及第,身份何等煊赫?一些地方小吏纵然想与他为难,他只要飞纸调兵,州里就会派兵支援他,又用的着怕谁?我所担心的,正是他当时身边,却连个可以送信的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