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水就是在两人紧拉着手说话时,从外面进来的,她也是热的不行,本是想进来搞些盐糖水喝。按照柳长安说法,这是最好的补充体力汤水,她以前没喝过,但是出于对柳师爷的信任,毫不犹豫地带头喝下去,效果也确实不错。没想到一到女捕房外,就看到这一幕,心里就莫名一堵。
她喜欢柳长安,这是个事实。虽然两人见面时间不长,也没有太多私人交往,但是比起本地年轻人,柳长安这个来自京城的书生,实在有着压倒性优势,只短短几次见面,就俘获了唐水的心。尤其是对比家里定的未婚夫贾武,两人简直是一天一地,一个年轻英俊斯文的柳长安,怎么看也比那个贾捕头强得多。
当然,雄霓的话也是另一方面的催化剂。如果做了柳长安的妾室,就可以到京城刑部去做女捕头。雄霓说这话,目的无非是鼓励她去把柳长安抢过来,借以驱逐张青,可是这些用心,唐水很难理解到。一直以来,成为御班房女捕,都是她最大的理想,对于小县城的普通女子来说,这种理想跟幻想区别也不大,自己想想可以,真想做到基本不可能。可是柳长安的出现,却给了她幻想实现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作为个不懂得怎么追男人的女孩子,想要表达自己的好感,也是很艰难的事。从大方向看,唐水还是那种男性化的女孩,也就是所谓的假小子。和柳长安一起说笑打闹都是常有的事,这个师爷没架子,也不会看不起女人,被女人挖苦两句或是打几下都不往心里去。和雄霓对打时,经常被这个怪力女一只手按住,他也不以为忤,唐水虽然地位低又是新人,但跟着雄霓帮拳,柳长安也只会喊犯规,不会生气,这对她而言就更是难能可贵。
平遥这里,可没有如此宽厚的男子。想着即便是父亲也会打母亲,而柳公子却对女人如此厚待,唐税就越发认定,嫁给这个男人,即使是做小,自己也不会吃苦。明知道对方有家室,她也不在乎。
大妇在京城,而他要在平遥待好几年,只要自己嫁给他,生了孩子,这几年时间朝夕相处,大妇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将来抱着孩子出来,说不定可以跟大老婆做个姐妹,这件事关键点在于,只能让他有自己一个。
张青与自己是好姐妹,可是这种事上,好姐妹也得靠边站。两下比较,唐水认为自己比张青有优势,毕竟自己会武功,又跟柳公子先认识,平时他还会讲笑话给自己听,肯定心里是接受自己的。对于这场竞争,唐水心里极有把握。可没想到,看张青把头靠在柳长安肩上,卿卿我我的样子,分明是感情极恨。反过来自己与他虽然也有近距离接触,但确实比武时,与他贴身缠打,这两下的远近,可是很明显。
她只觉得一股酸意涌起,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鼻子眼睛都有些发涩,恨不得找个没人地方大哭一场才能舒服。连咳了两声,张青见是她来,却没有躲开的意思,反倒是微笑道:
“阿水,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咳起来,让我给你把把脉,看你是不是病了。我熬的药汁,你赶紧喝一些。如果真病倒了,那可就麻烦了。”
柳长安道:“唐水,你赶快把这百宝护身衣脱了,盛些水喝。这该死的天气太热,穿这衣服也是受罪,不过没办法,受罪也比中瘟好。我们暂时不能确定瘟疫来源,只好让大家受苦。”
唐水赌气般不肯脱衣服,也不肯喝水,只说道:“衙门附近的流民,我们已经集中起来了,请公子出去训话吧。”
等到柳长安批衣而起,走向衙外,唐水瞪了一眼张青,戴了鹿皮手套的手,握成拳头:“青姐,你们注意一点好不好,咱们这里是衙门,你是女捕快。跟柳师爷靠在一起成什么样子,万一被人看到,说我们女捕快和师爷不清不楚的,不是害了大家名声?”
张青噗嗤一笑,理理头发道:“咱们女捕快,除了石榴嫂和李婶以外,其他女人啊,就算和柳师爷靠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被传出去,说不定心里的欢喜反倒多过害羞来着。这有什么可损害名声的,嫁给柳公子不就好了?我可不稀罕当什么女捕快,只是为了公子,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才不怕别人说呢,大不了就不做了,倒是唐水妹妹你应该小心点,毕竟是有婆家的人,万一被贾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所以以后啊,你离公子远些吧,他那个人很讨厌的,就喜欢拉女孩子的手,亲人家的脸。哦,我忘了,他应该不会亲你的,谁都知道你是假小子,他可不会亲男人来着。”
衙门外,柳长安并不清楚身后的修罗场,站在方凳上,拿着扩音喇叭向着下面的难民高声宣布着管理制度。这喇叭是城里铁匠打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打造起来不为难。效果上当然比不了后世电喇叭那么好,不过总比肉嗓子强得多。
大周官府应对流民,一般都会有些规章制度作为管束,可是这些规条在柳长安看来有两个问题。一是过于简单,二是过于粗疏。毕竟这么多难民,已经超过这个时代官员的管理能力,让他们拟订细致条款,有些强人所难,就只好随便写些东西敷衍,实际说到底,都是拿大周律抄下来的。
这种大而不当的规章,有跟没有是没什么区别的,于管理民众上作用有限。柳长安制定的这些条款,相对而言就比较细致。包括了宵禁令,居住令,财产保全令,女子保全令等若干条令。主要是以维持秩序为主,同样也是保证司法体系依旧能发挥作用。
这样的命令,难免有矫枉过正的嫌疑,而且从制定之初,就是以保护秩序为出发点而非保护难民,在难民听来,对自己总是有些不利。像一些命令如果严格执行,难民中难免有人会饿死。可是在两旁衙差面前,这些难民并不敢表达反对意见,只是在心里升出个念头:这个衙门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