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饭,方年年懒得翻那么多花样, 就用昨天晚上闷的一锅牛肉下面条吃。
作为耕田的主要助力,朝廷多次发文禁止吃牛,耕牛有残,才可以在里长等人的监督下杀牛贩肉,不过这不代表物以稀为贵、牛肉就贵了,牛肉价格远不如拥有三指肥肉厚度的猪肉,更远不及羊肉。
方家这锅红焖牛肉还是上次买的那半头牛,就剩下这一锅了。手擀面捞碗里,盖上两勺牛肉,再来点下饭的酱菜,方年年和沈宥豫就坐在店里吃。
方年年把炭盆踢得离自己近点,沈宥豫明显热得不行,脸通红,额头上爬上了细密的汗,男人就是火力旺啊。
后院里,刘阿三蹲在厨房门口吃面,他听到咻咻的声音,捞面吃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他闷声闷气地对空气说着:“哥哥们,你们适可而止啊,姑娘以为我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饭,老板娘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估计认为他太能吃,请个伙计多了三个胃,这是请了个饭桶在家。
咻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刘阿三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进厨房把剩下的面给煮了,本来就是姑娘让他吃多少下多少的,他想着就吃一碗的量,给姑娘留个好印象,现在怕是不成了。
剩下的面条全下了,装进了窗台上凭空出现的两个大海碗里,再各码上一勺肉,刘阿三就准备继续吃自己的。
“咻咻。”
刘阿三,“……别嫌少,一勺肉够了。”
“不够。”小小的压得极低的声音。
刘阿三,“你们真是害苦我了。”
又给碗里面添了半勺子。
“咸菜。”小小的声音再度出现。
刘阿三强忍着甩手不干的冲动,给两个碗里面放了点酱菜。装满面的大海碗放在窗台,刘阿三转身拿自己碗的功夫,窗边嗖地晃过一道身影,两个大海碗不见了。
刘阿三看着自己的面欲哭无泪,放的时间有点儿长,都坨了,温度也下去了。
他打了一碗面汤过着吃吃,刚吃完就听到了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是方姑娘来了,身边理所当然的跟着那位沈公子。
沈公子会武,走路是武人的习惯,落地无声。
“阿三好胃口呀。”方年年放下碗筷,“麻烦你啦。”
“不麻烦不麻烦,小的应该做的。”刘阿三连忙接过碗筷。
刘阿三手脚麻利地洗好了碗,洗完了就出去看店,留下方年年和沈宥豫在厨房里,好像又回到了前段时间的感觉。
方年年看着被自己指使得团团转的沈宥豫,噗嗤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沈宥豫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不得宜的地方,但是方年年的笑容那么可爱,他宁愿自己出洋相也要换来她的笑容。
“就是觉得,嗯……”方年年手指点着下巴,甜净的脸上笑容没有消失,眼睛里也盈满了软软的笑意,“有种你没离开过的感觉,之前你就是这么拿鸡蛋的。”
沈宥豫一愣,胸腔忽地进入了什么东西,他承认,自己是喜欢方年年的。
“我一直不离开,好嘛?”
“你不要家了啊?”
话音刚落,方年年就觉察出了其中的怪异和别扭。
她错愕地看着沈宥豫,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眼前像是拨开了一层迷雾——他,喜欢她?
沈宥豫垂着眼睛,突然说出口他有些难以言喻地羞耻感,同时又觉得豁然开朗,就应该这么说才对。
“我、我阿娘要为我娶亲。”
方年年,“哦。”
自己理解错了吧……
她看着碗里面的黑豆豉,脑子里乱乱得成了一团,身后那人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他的呼吸都变得讨厌,要娶亲了还来干什么!
沈宥豫看着沉默的方年年,手上握着的两个鸡蛋顿时有了沉甸甸的份量,“她让我娶世家女……”
方年年打断他,“世家女郎当然好,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家世优越,娶个品貌端庄、贤良淑德的世家女郎,与你门当户对、衡宇相望,是很般配。”
“可我不喜。”
“哦。”方年年戳戳豆子。
沈宥豫认真地说,“我有心悦的人了。”
方年年的脸颊猛地变得红彤彤,灶肚里的干柴劈哩叭啦,不知道哪只公鸡突然犯了抽抽咯咯啼叫,外面似有叫卖声,喊着“饴糖、针线、帕子、银头面”,车轱辘的声音仿佛也传了过来……厨房里静悄悄的,有一个她的呼吸,也有一个他的呼吸。
时间悠悠,外面的天霎霎地就成了黑咕隆咚的颜色,沈宥豫坐在桌子的这头,方年年坐在另外一头,谁都没有看向谁,像是闹了别扭。
桌子上摆着一个砂锅,锅子里滚着汤,汤里带着肉,香气盈满室内,驱赶着寒气。牛肉煲的下面垫着炸豆腐,豆腐上码着一块一块的红焖牛肉,锅里面还有白菜和粉条,都吸满了汤汁。
砂锅的旁边摆着几个菜,蒜末拍碎了炒的红根菠菜,鸡蛋碎炒的韭菜,油炸的小鲫鱼骨头已经酥脆,是方大牛给人正骨带回来的谢礼。
方承意吃了一筷子菠菜,皱了皱眉,又吃了一筷子的韭菜,眉头再次皱了皱,随即吃了一块牛肉,他放下了筷子,有些苦闷地看着姐姐。
“姐,今天做的菜有点甜。”
“是嘛,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