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的人似乎被他这感人肺腑的发言所震慑到,一时竟全部都安静如鸡,四周静的像是掉根针下去都能无比清晰的听到。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转了过去。
桑皎皎一步步向前走着,心痛到已经彻底麻木。
纤长的眼睫低垂着,只专注于眼前的路,缓慢地向着台上走着,唇边忍不住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眼神空洞无比,所有的希望都在一瞬间熄灭,声音也像极了摇摇欲坠的烛火,声线微哑,无比暗淡的道:“给你一个肾,就能彻底放过我了吗?”
桑父看向了她的身影,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掩盖住了其中一闪而逝的一抹精光。
他微微颔首,意思是答应了下来。
“好,好。”桑皎皎忍不住笑了,唇边的笑意灿烂无比,她却终究是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句像是沁着血一般,扬声说道:“桑家养育了我十几年,我无以为报。现在我还你一个肾,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桑父和桑承站在高处,不由得恍惚了一瞬,似乎看到了她童年幼小时摔倒后委屈的嚎啕大哭的身影,与现在的桑皎皎逐渐重叠。
可也终究只是恍惚了一瞬。
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中达成了协议,似乎能看到之前的一切好的坏的回忆,在同时就此灰飞烟灭。
……
枭月烬的眼睛大张到了极致,泛着狰狞可怖的红血丝,几乎到了目呲欲裂的程度。
他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数的猩红,裹挟着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气,让人不敢直视。
苏野跪在一旁,竭力按在他的手,不忍心让他再伤害自己。
注射了那么多的镇静剂,对于枭月烬来说却像是毫无用处一样,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本来精致的五官已经变得狰狞可怖,他喘着粗气,脸上布满了无比痛苦的神情。
五感似乎都被隔绝在外,他深陷在了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梦境,从自主意识上就不愿回归现实。
苏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充满了担忧,他已经就这么昏迷好几天了,情况十分危急。
但要想清醒过来,还是得他自己摆脱梦境才行,谁都帮不了他。
苏野叹了口气,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摘下了枭月烬耳垂上一直戴着的那枚耳钉,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替他收拢了五指。
希望这样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
“妈妈,肚肚饿饿!”小小的枭月烬嘴里奶声奶气的喊着,扒着快要比他个子都高的椅子想要爬上去,却因为腿短而失败了。
一个个子纤细高挑的女人突然显出形来,她的脸雾蒙蒙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看不清楚长相,只是那声音轻柔到了极致。
她一看就是极温柔极有气质的美人。
女人巧笑嫣然,眼中满是宠溺,搂过自己儿子那小小的身影,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举过头顶,嘴里笑道:“坐飞机咯。”
小孩子那独有的笑声响起,笑的小脸红扑扑一片。
女人的声音温软无比,极有耐心地道:“宝宝刚吃了零食,还不能吃饭饭,要等一会再吃哦。”
“好吧。”小小的包子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虽然肚子已经很饿了,可还是乖乖的答应了一句。
女人被他这可爱的小模样萌的心都化了,抱着他的小脸爱不释手地亲了一口又一口。
小孩子看着自己的妈妈,眼中盛满了孺慕之情。
这副画面简直温馨到了极致,让人看了就不由得会心一笑。
女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浅淡了几分,像是水墨画一样,一点一点融进了背景之中。
梦境缓缓崩塌,又一点点重筑。
天空中有冰凉的雨滴一点点滑落,打湿了头发,随后是衣物,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枭月烬跪坐在满地的泥泞当中,个子小小的几乎快要让人忽略掉,像是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手里捧着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他这是……在干什么?
身边似乎有人的讨论声,一点点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真可怜啊,才这么小,就没有妈妈了。”
话音刚落,他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开关似的,心中突然涌出了无尽的悲伤,促使着眼泪不停地从眸中溢出,温热的和雨滴参杂在一起,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他痛苦而崩溃的嘶吼着。
“妈妈!别丢下宝宝!”
他趴伏在土地上,身边浮现出了一副与他身影相比可以说是无比巨大的红木棺材。
他可以感受到,那个极温柔的女人就躺在里面。
泥土被一点点铲了进去,棺木也被一点点覆盖,逝去的人没有了感觉,可活着的人似乎也被一同埋葬,成为了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梦境再次崩塌,枭月烬突然被额头传来的无比强烈的疼痛感所惊醒,忍不住尖叫出声。
大夫人的脸逐渐浮现出来,一点点变得清晰。
她狞笑着,手里拿着一个烧的通红通红的烙铁,疯狂地按在他那小小的身躯上,难闻的焦糊味随之散发了出来。
疼痛感占据了他的大脑,忍不住在地上疼到打滚,心里却不停地默念着:“妈妈,宝宝好疼。”
他的举动却换来了对方更疯狂的举动,枭月烬终于是咬紧了小小的唇,第一次学会了什么是忍耐。
人影和疼痛感再次散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深沉到极致的黑暗。
枭月烬一个人蜷缩在黑暗中,耳边似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声音在不断地蛊惑着他:“睡吧,睡吧,就这么睡下去,没有人会再伤害你的。”
是啊,只要不醒来,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伤痛。
他沉溺在了意识之海,越来越沉,逐渐不可自拔。
可好像总有人在一声声呼唤着他,声音软糯到了极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就像她的眼眸一样,笑起来的时候明亮的就像是把满天的星光都揉碎了盛进来。
她,是谁?
头痛到几乎要炸裂开来,像是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着。
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枭哥,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床上躺的男人表情不复之前的痛苦和狰狞,竟然逐渐平缓了下来可他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他,是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苏野坐在床边,神色满含担忧。
如果他再不醒来就会落入一个无比危险的境地,甚至就就么永远沉睡下去。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的时候,枭月烬的手指突然微微蜷缩起来,做出一个想要抓紧什么的动作。
他的呼吸声也急促起来,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痛苦,就像是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争斗着一样。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眸深处翻涌着一片猩红,浓郁的似乎能滴出来一般。
唇瓣轻启,像是在呼喊着什么。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瞪到了极致,纤长的眼睫不住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