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完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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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去你妈的!”

拳头狠狠落在他的脸上,蒋绎后退了几步。眼镜脱手而出,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碰到沙发后,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闷哼一声。血腥味在口腔中散开,他抬起手,抹了一下嘴角。

指腹沾上了血。他抬起头,在裴邵的怒火中扬起脸,露出笑容。

“就这么点力?”

裴邵盯着他,双眼发红,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即便能够听出蒋绎是在故意激怒故意挑衅,他也不愿去细想这其中的缘由。

他由着怒火与怨恨把自己包裹,然后带着这样的情绪扑向蒋绎,冲他挥出拳头。

他早就该像这样对待蒋绎,从他在餐桌上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开始,他就该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打。

蒋绎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在那个时候用那种眼神看向自己的?

那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变化一样的眼神。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蔑视,一些他常有的蔑视一切事物的眼神。

仿佛世间万物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蒋绎不在乎他也不在乎阮月安,更不在乎他们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

拳头落在他的肚子上,蒋绎瞬间变了脸色。他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手掌还未抚到胃部,他的衣领就被裴邵握住了。

裴邵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身前。

一拳接着一拳。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挥拳。裹挟着压抑的愤怒拳头一个接着一个落在蒋绎身上,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粗重且急促的呼吸,压盖住蒋绎的闷哼。

又一拳落下后,蒋绎歪倒在地上,皱着眉单手撑地,痛苦地喘息。

裴邵立在原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然后抬起头,盯着他,面无表情。

“为什么不还手?”

蒋绎垂着头,沉默一会,他抬起头,看着裴邵,笑了一声,“你很想我还手?”

裴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走近他,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蒋绎歪过头,短暂的耳鸣让他无法听清裴邵到底说了什么。

他的世界陷入一片嗡鸣,在这嗡鸣声中,他看到裴邵在他面前蹲下身,握着他的衣领与他对视。

他说了什么?

蒋绎听不太清。

他看着裴邵愤怒的表情,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努力分辨他到底说了什么。

握在领子上的手不断收紧,他听到裴邵说到良心。

良心?

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蒋绎不知道。

应该是没有的,因为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也不该做出他做的一切。

他知道阮月安对于裴邵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他不该加入和沉溺在那段本就无人当真的关系中,并借此展开更加低劣的幻想。幻想得到和幻想无罪。

他到底是不是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

期待着自己内心中的卑劣被裴邵所发现,期待着失去本就不该拥有的一切。

因为他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卑劣,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做出他所做出的一切。

他承受了本该不属于他的一切关心和在意,他也利用了这些关心和在意去伤害了给他这些的人。

裴邵不应该对他那么好,因为他从来都不配。

他不配得到裴邵给他的一切,也不配借由裴邵去触碰阮月安。他就该像现在这样,被人看破,然后受人指责。

握着领子的手忽然松开。

裴邵垂着眼看他,沉默许久,问他,“好玩吗?”

他的气息已经平稳,但心中的愤怒未消,挥过拳头的手仍在发颤。他捏了捏手,看着蒋绎,等待着,等待着如果他说出‘好玩’二字,他会毫不留情地再次挥拳。

可蒋绎没有说。

他只是沉默,然后抬起头,说,“如果我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阮月安,你会相信吗?”

裴邵当然不会相信,他看着蒋绎,扯起嘴角,“所以你才会那么痛快地加入?”

蒋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说,“是你把机会送到我手上。”

“我自然不会放过。”

裴邵绷起脸,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没有说话。

蒋绎站直了身体,与他平视,“如果你没有邀请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出我现在做过的事。我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抬起手,摸了摸嘴角,垂下眸子看了一眼,然后抬起眼皮,搓了搓指尖的血,面无表情,“但是有件事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当你问我要不要加入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呢?”

他看着裴邵,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继续问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阮月安,为什么会问我要不要加入?”

“因为如果是我,我绝不会问任何人要不要加入。”

“我会把她抱在怀里,不会任何人接近,更不会问任何一个人要不要加入。”

腰腹部在隐隐作痛,疼痛感伴随着呼吸,绵延不绝。蒋绎垂着眼忍了一会,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色僵硬,垂在身侧的双手跟着他的身体一起在发抖。

“当你对着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有把我,或是阮月安当成一个人来看吗?”

拳头在接近脸颊前一刻被挡住。蒋绎握住他的手,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语气问他,“你是不是也在凭着你对我的好,来压制或者说是威胁我——在这样病态的关系中,即使我可以拥抱和亲吻阮月安,但我也不能做出任何一件脱线的事?永远不会也不能背叛你?”

裴邵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蒋绎,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说不出来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那些他逃避过否认过的想法,此刻全都被蒋绎残忍的剖开挑出然后狠狠地摔在台面上。迫使他去面对,面对这些他明知道是错的,是卑鄙的,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恶心的想法。

“在这段关系中,我卑鄙又无耻。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引诱阮月安,和隐瞒你。”

握住拳头的手忽然松开,蒋绎看着他,声线平稳,“我愧对你和你对我的一切好,我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裴邵,在我们叁个人的病态关系中,你会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吗?你会认为自己是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吗?”

裴邵垂下眼,心脏剧烈地收紧让他无比痛苦。

当一切的一切都像这样被摔在面前,当所有的怨恨和借口都被人说破,他对着蒋绎的愤怒就这样削减了下来。

他能领会到蒋绎所说的一切,就像他跟阮月安说过的那样,是他活该。

如果不是他邀请蒋绎,如果不是他亲手把阮月安推出去,那么他们绝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阮月安不会与他分开然后一个人离开,蒋绎也不会站在这里跟他讲这样的话。

但是他的愤怒和痛苦又是真实存在的,为自己,也为他们。

他垂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蒋绎立在他身前,长时间的等待让他的伤处更痛。密密麻麻的刺痛由腹部开始向上蔓延,这样的痛感让他不禁开始回想,回想上一次经历这样的痛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在小学的时候,他跟裴邵一起参加学校的春游。在公园的长椅边,他跟隔壁班的几个男生发生了口角,然后被人推倒,后腰装在长椅上,痛得他直不起腰。当他被那几个人围着打的时候,裴邵从远处怒骂着跑过来,像一头野兽一样,扑倒了离他最近的人。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裴邵不会问到底是谁先挑起事端,也不在乎对方是什么人有几个人。他就像是一头莽撞的甚者有些愚蠢的小兽一样,永远都在保护他,保护他这个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烂人。

蒋绎闭上眼,深深的呼吸,让身上的疼痛更加强烈。

他就该得到这样的痛,比这更重的痛才好。

明明说过自己不后悔所做的一切的,明明说过他早就渴望这一天的,他卑鄙无耻忘恩负义,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坏人都要坏,他都知道。

但是在此刻,在他看到裴邵低垂着的头和颤抖的双手,如滔天一般的悔意和愧疚淹没了他。在这窒息般的痛苦中,他握紧了拳头,细细体会身上与心脏带来的痛感。

客厅里的挂钟不知道第几次发出声响,裴邵终于抬起头。

他看着蒋绎,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蒋绎说不出来。

他从与阮月安的初见开始,一点一点的把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包括他两年前在异国与阮月安有过一面之缘,全都告诉了裴邵。

毫无保留的,把他内心中的想法,以及这些想法是如何发生转变的,全部都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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