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真是,都不剩下什么东西了,空荡荡的。”我推着雅林在远山别墅里兜了一圈后,她怅然地叹了一声。
这是个周末,李师傅带林林去医院打预防针了,我和雅林则来了一趟远山别墅。自廉河铭从这里搬离后,雅林再没来过,她说想来看看。
廉河铭用过的东西几乎全数被毁去,用人也都被遣走,几百平的大房子,成了个荒宅。曾经井井有条的家具,琳琅满目的摆设,烧的烧,丢的丢,剩下些缺斤少两的物件胡乱散列着,格外萧条。许久无人居住,到处都是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烟尘味。
转了一圈,我们回到和大厅相连的阳台上,屋外是一片花园。那里曾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长了不少杂草,本来成形的树团,也因没人修剪,冒出了许多参差不齐的枝丫。
“宋琪逃跑,就是认罪。雅林,你说我们算不算是已经替你爸报仇了?”我问。
“嗯,算。”她望着郁郁葱葱的花园,脸上浮着淡淡的笑。
宋琪逃走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眨眼间,公众对他的谴责此起彼伏。
张进兴致勃勃,马上写了一篇揭露文章,名为《撬开屎壳郎的金龟子壳》,文风诙谐又讽刺,把宋琪的重重罪行揭露了个底朝天。他的描述最为完整,就成了大家议论的蓝本,又因言辞中有替廉河铭伸冤的意思,还被尊为是以德报怨的模范。这下他在河铭公司,可成了一尊佛。
如今,宋琪不仅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仅有的房产和银行账户也被冻结,已是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会落网,就不知道了。潘宏季到现在都没抓着,他们计划得很周密啊。”我说,“确实是,凶手逃匿多年都没能抓捕归案的例子,也不是那么罕见。”
雅林依然望着花园,沉默片刻,问了我一句话:“范青芸一直没被抓到,但你不觉得,她已经当了很久的囚犯了吗?”
这话有些深意,我嚼味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嗯,不管躲到哪儿,都跟阶下囚,没什么区别。不过吴警官提醒了,宋琪突然逃走,很不寻常,他可能已经改变了一贯的行事方式,不能再按之前的惯例来推测了。我们得考虑他变成亡命徒的可能,方方面面都得加以防范。”
雅林愣了几秒,忽有些紧张:“海冰,你最近在公司,都是怎么吃饭的?”
牛头不对马嘴,我云里雾里:“就正常吃啊,怎么了?”
“每天都在公司里的餐厅吃?”
“是啊。”
“每天吗?没有人叫你去外面吃?”
“事情都做不完,哪有时间去外面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就移开了看着我的视线,呆呆地“哦”了一声。
我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了片刻,心头掂了掂,忽然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笑道:“你不会还怕他来找我的麻烦吧?”
她没回话,抿了抿嘴角。
“他又不蠢,找我下手能捞到什么好处?该小心的是你。”我抚着她的肩嘱咐道,“白天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少出门,别给不熟的人开门。要出去也只去人多的地方,天黑之前必须回去。知道吗?”
她转过头来看我,眯着眼笑,点了个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海冰,以后,你想住到这里来吗?”
“你不是喜欢咱们现在那里吗?”
她停了一下,说:“我是说,以后。”
我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瞬间失言。
“以后,你可以带林林来住。”她笑得寡淡。
我最不愿听雅林说这样的话,有几分上火,制止道:“雅林——”
我一急,她就发现说错了话,忙解释:“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可能想来住。”
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也不愿想,趁着气焰直接回绝她:“这么大,肯定住不习惯。”
出人意料地,雅林竟接话道:“那就卖掉吧。”
这下我倒愣住了——这才是她问我的目的?我顿了顿,平下气息,问:“你想卖?”
“要是我们不住,空着也是空着。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以纪念我爸的东西了,让给愿意来住的人好了。卖来的钱,可以拿去买我们想住的房子。”
雅林十分注意措辞,不再说“你”,改成了“我们”。
“你想换地方住了?那房子还是太小?”
“也不是要换,现在那里小是小,但我很喜欢。我只是想着,那房子毕竟是租的,哪天房东赶我们走怎么办?我的教师公寓早退给学校了,难不成,我们来住这里呀?”
她脸上盈着几分讨好我的笑,因刻意略有些夸张,惹得我不由得为刚才的草木皆兵而尴尬,答得生硬:“这房子肯定价值不菲,照我们俩那点需求买,能买好多套呢。”
她回头看了看阳台边上巨大的落地窗:“那就,买一处你喜欢的,再买一处我喜欢的。剩下的,咱们就……”她眼珠一转,“挥霍吧!”
很少听到她的玩笑,我顿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