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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我把雅林推到玄关处,自己一处处地去关好门窗。这房子实在太大,光是收拾这些就要费不少工夫。
我还在二楼检查时,听到她在咳嗽,跑下楼去,见她捂着口鼻,眉头紧皱。
“……这屋子……还是灰尘多了些……”她话语艰难。
“我马上带你出去!”
我把她推到屋外的花园,这里都是草木花卉,空气新鲜不少。又想着给她拿药,才想起药包落在屋内,正要回去取,她却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了一个药瓶。
我急忙接过来打开,倒出药片给她吃。她除了呼吸有些吃力外,别的还好,吃了药,很快就好多了。
我注意到那个陌生的药瓶。她平时吃些什么药我都清楚,每种药的名字,瓶子形状和标签样式都如数家珍。但这瓶子却比普通药瓶稍微长一点,外面没贴标签,而最不寻常的是,里面还有个隔层。那隔层很容易装取,隔层下还有一点小空间,里面放着几颗药。
“这瓶子没见过。”我拿在手里看。
“是我特地叫李大伯帮我找来的,出门专用的药瓶子。”她说,“最近出门的时候,他既要照看林林,又要照顾我,有时候还要被记者烦,几头大,他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就都自己带药。这瓶子底下的隔层是用来放应急的备用药的,这样分割一下,就可以少带瓶子出门了。”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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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琪认罪,张进说必须得庆祝一番。考虑到雅林的状况,我们决定在家里庆祝。
约好的那天,我忙里偷闲提前离开了公司,回去帮忙。到家时,李师傅还没把菜买回来,而雅林正拿着一把剪子,剪着假阳台栏杆上的爬山虎。
“张进要晚点来……”我边说边走进假阳台。
“嘘——”她止住我,指指一旁,悄声说,“小声点儿,林林睡着了。”
我这才注意到放在一旁的婴儿车,凑过去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林林。
“她睡着了小嘴还会动呢,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雅林轻笑一声,回头继续剪。
我走到栏杆边去,小声问:“你怎么想起来剪这个?”
“这次回来后,都没好好打理,这爬山虎长得也太多了。张进好歹是客人吧,不整一整总不像话。”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片沿着栏杆图案攀爬而上的爬山虎,一直忙碌于各种事情,都没发现,的确是比从前乱了许多。这本该是个很好看的心形,现在都看不出形状了。
对这个假阳台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雅林一直比我更上心。看她专心致志地剪着枝丫,脸上满是期待的样子,我的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了笑意:“你手能使上劲儿吗?小心别伤到自己。”
“不会,我很小心。”她笑。
看了一会儿,我还是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剪子:“剩下的我来吧。”说着,又拾起地上装残枝的篮子,将还没剪完的一半接着剪下去。
雅林就靠着栏杆静静地看我。
没多会儿,林林不知怎的醒了,哭闹起来。她就跑过去哄,围在婴儿车边发出一些逗孩童的声音。
可她哄了好半天,使了不少招数也不管用,抓抓头发道:“肯定是饿了,我去冲点儿奶粉。”
“我帮你吧。”这活儿一般是李师傅做。
“不用,我能弄好,你接着剪吧。”她跑去了厨房。
很快,她拿来一瓶热奶,一边哄着“林林乖,不哭不哭,马上就好”,一边滴了几滴到自己手腕儿心上试温度。“正正好。”她嘴里念着,弯腰将林林抱起来,坐上凳子,把林林放在膝盖上。然后,她一手托着林林,一手拿着奶瓶,小心翼翼地将奶嘴喂到林林嘴里。
整套动作,她做得熟练,像是已经做过多次。难道平常就算有李师傅在,她也常常亲力亲为?
不知该插什么话,我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干嘛抱起来,不重吗?”
“躺着喝容易呛到的。”她解释着,头也不抬。
我没再说话,一边剪着爬山虎,一边时不时瞄她们一眼。
林林不哭了,如饮甘泉般使劲吸着奶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小手还胡乱动动,一副心急的模样。
雅林保持着让林林舒服的姿势,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她喝奶,脸上洋溢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神情——当我欲从脑海中寻找词汇来形容那神情时,头一个冒出来的词竟然是:慈爱。
“你真是个小可怜,都没尝过母乳,奶粉也喝得这么高兴。”极少听她自言自语,但这会儿,她嘴里念念有词。
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的剪子,一动不动。
眼前这一幕,让一种异样的感觉盈上心头,我竟一时恍惚地觉得,雅林和林林,仿佛真是一对母女,我们,仿佛真是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