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自持如令嘉在一瞬间竟也有点要为其所动的意思……
不过终究是差了点。
她终归是随神一法师修行过的,再是不走心,学过的东西还是留了些痕迹。
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
即使是傅令嘉,出身公爵门第,身负绝色姿容,得尽父母宠爱,她的婚事依旧不曾由她的意。
可身不由己也就罢了,心却是她唯一的自留地,她才不肯放其他人进来。
即便当日嫁了陆家那个秉性纯良,对她一往情深的陆萋,她都不会放他进这心里,就更别说城府深沉,捉摸不定的萧彻了。
令嘉勾了勾唇,闭上了眼。
萧彻惯是个喜静的人,所以他应该十分享受这会这种的宁静气氛。
可他并未满足于静——他的心在鼓噪不已。
这份躁动与他怀中的人有关。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宗室玉牒上他们的名字并肩而立,至此,他们便是生死相连,荣辱共享的一体。
无论她多排斥这场婚姻,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萧彻却从未有过拥有她的感觉——即使此刻,她就在他怀中,睁眼可见,触手可及。
萧彻想要得到她,更多的她。
萧彻本应压制这种会动摇他意志的渴望,可他选择了放纵。
萧彻的祖母宣德皇后许氏晚年发了眼疾,视物多有不清,严重时连路都看不清,离不得人帮忙。偌大的雍极宫里,再是精简人员,依旧存着六千余的宫人,但英宗照顾许氏,却是半分不假于人手。
萧彻依稀记得,幼时曾见着祖父牵着祖母的手,领着她在雍极宫里亦步亦趋地走着,越过门槛,步下阶陛、穿过宫道,祖父的声音温柔而细致,而祖母也是毫无怀疑地倚赖着他。
即使萧彻那时年幼得全然不通情爱,见着这幕竟也生出一种模糊的向往。
但这种向往很快就随着萧彻的长大,泯灭在了此后的孤寂岁月中。若非遇到了令嘉,他都快忘了,自己竟曾也有过那样单纯懵懂的时候。
再是不惧寒冷的人,也无法拒绝温暖。再是不怕黑暗的人,依旧向往着光芒。正因此,他是不可能放弃这份难得的幸运。
只是这位“幸运”美丽又狡猾,机警且多变,他若想彻底虏获她,着实要费一番功夫了。
萧彻看着枕边人静谧恬淡的睡颜,柔和的凤目中既是无奈,又存欢喜。
他替她将一缕无意落到她耳侧的碎发轻轻挑开。
目光温柔,缱绻动人。
第63章 宫中巧遇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这大约是这段时日里,雍京上下共通的心声了。
上至御殿君主,下及市井百姓,无一能例外。
市井小民的日子自不必说,一场地动损毁了京中大半的房垣,多少人都无家可归,只能宿在由官府临时搭出的茅草棚里,吃着稀薄的米粥勉强过日子。
就这还是天子脚下的雍京,这场地震始自雍京,却波及了河南、河北、河东、山南数道,影响了四十余州。在那雍京之外的灾民如今的境况,比起雍京里的,只会更差。
这么多的百姓过不好,皇帝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京中地动中死了近四十多万的人,就这还是未统计全的,剩下还有近百万受灾的百姓需要救济。而雍京城西的外墙也塌了大半,又是一笔花钱的地方。还有雍极宫连京外的西华宫、玉和宫、仙泽宫这皇室常用的几处行宫皆有损毁……
花钱的地方处处都是,国库里积蓄的金银如水一般流了出去,皇帝一阵阵肉痛。
这可是他和英宗两代存下的家底,一朝天灾,就去了好些。
在这肉痛之余,还有的让他心烦的。
这后宫里皇后因爱女仙逝之痛,引发旧疾,卧病在床,无法理事。
于是这宫权便这般突兀地砸到了四妃的头上。皇后身体不好,时不时便需要四妃帮她理事。时日一久,四妃也就有了经验,怎么着也不该有乱子。
只可惜,赶上了这处处遭殃的景况。
外朝赈灾处处都急着用钱,皇帝只拨了款把外朝用的两仪殿,皇后住的宣室殿和太子的东宫给修了修,维持住了雍极宫基本的体面,就再不肯多出钱,只想着留待后日。
后宫诸多住处被毁,被迫和人挤着住的嫔妃对此十分不满。
若此时主事的是皇后,以她的威望大约还能压住这些不满,但轮到了四妃……
后妃们就呵呵了,都是给皇帝做妾的,谁还怕谁啊。
当即便打上门去闹事。
可是钱在皇帝的内库里,是他悭吝不肯出钱,四妃能有什么办法。
脾气火爆的郑贤妃哪里肯吃这冤枉气,直接和嫔妃们吵了起来。
后宫妃嫔们出身具是不高,虽有个个美貌动人,但文化水平相当一般,骂起人来是“贱婢”与“骚货”齐飞,污言共秽语一堂。
郑贤妃虽说是庶女,也是正经侯门出身的,哪里曾被人指着鼻子连老母祖上通通问候遍,气得浑身哆嗦了半晌,最后竟只挤出两字:“大……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