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威远将军林安特意找了教书先生来府上给林良善上课,只她的脾性骄纵,先生气走了好几个。
后来,林安听说国子监内管教甚严,且有其他官家小姐作伴,便将林良善送了进去。
初时,林良善没能安心下来读书,后来遇到江咏思,像是突然脑袋开窍了,倒能听得进去老师的授课,虽不怎么认真,但终究让老将军放下心来,直跟自己的亡妻夸耀自己的决定有多英明。
闵危是认字的,但他之前说自己不识,现下只能被林良善抓着认字,也不能开口说自己之前是欺骗她。
红萧去外面练剑去了。
书架上摆放有一本《诗经》,林良善拿了下来,先是问他:“今早的课你听懂了多少?”
闵危低着眉眼,道:“只听懂三分。”
林良善心想:三分已经很好。
接着又问了他几个课堂上关于孝经的问题,皆答的不错。
认字的过程中,闵危时常保持着懵懂无知,不泄露半分真实。
林良善自觉教闵危是一件轻松的事,他的记忆好,很能举一反三。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能认全十几篇《诗经》上的字。
这个速度远远超过她的认知。
“你是真的不识字?”她终于问道。
“不识。”闵危长翘的睫毛颤动了下,看着书上的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一件很能气人的事情,林良善只能安慰自己这位以后是成大事的人,自然与他们这种凡夫俗子不同。
见今日学的差不多了,她又拿了字帖让闵危临摹,自己拿着话本在一边看起来。
闵危认真地照着字帖上的名家大字临摹,过了好一会儿,他微抬眼,见林良善正半撑着右侧脸颊,专注地看桌上的书。她换了一身青色衣裙,乌发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松散地绑缚在背后。
她右侧脸颊靠耳处有一颗小小红痣。
在林良善的目光转到他身上前,闵危已经移开那道视线。
他莫名有些心慌,但仍镇定地拿着毛笔练字。
晚间,林原下值回府,和林良善一同用晚膳,他问:“今天可见到江咏思了?”
林良善矜持地点点头。
林原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只得提醒:“你如今都十四了,做事要有分寸。”
“我知道,哥哥放心好了。”
林良善知道林原是关心她,担心她做出过分举动,但她必然不会再让前世的那些事情发生。
天还未亮,江咏思就醒转过来,他打开窗子,散去一屋子的污浊之气。又按压着两侧的太阳穴,舒缓着疲惫。
片刻前,他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林良善被绑在木架上,太子段昇正让人鞭打她,柔弱的身躯上顿时有了伤痕,皮开肉绽。他不忍看下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个场景,接下来又目睹她惹怒太子,太子拿剑杀了她,一共二十三个窟窿,血流不止,可她的面上始终是淡笑的。
那样的神情,让江咏思震惊,继而心中涌起难言的悲伤。
他将熏香点燃,袅袅香气如云散开,闻着那浓烈微苦的云鸦香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拿了外衣披在身上,他坐在桌前开始温书,却是一字都看不进去,脑海中始终盘踞着梦中林良善惨死的景象。
不看也罢,他合上书,干脆去洗漱整理。
想起昨日答应的如意糕,微松了口气,便趁早和随侍去了福庆大街的锦祥斋。
林良善到教室时,便被江寄月叫去,她的手中正提着一袋子糕点。
“喏,拿好了,这是江大公子向你赔罪的。”江寄月笑嘻嘻道。
江寄月是江咏思的堂妹,他便托她送了来。
林良善接过糕点,笑道:”多谢了。”
李兰芝瞧见,打趣道:“你昨日午时恐怕去见过江咏思了吧?”
她不答话,李兰芝便知是真的了。
课上依旧是讲着孝经,林良善又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嘱咐闵危:“你好好学着。”
说罢,便歪着头睡起来。
等下了课,林良善想着昨日未看完的话本,叫冯从驾马车去了大街的一家书馆。
“是林小姐啊。”书馆老板招呼人。
林良善应了一声,便在那摆放话本的书架前站定,那里摆放着时下最热门,销量最好的话本。她一本本地查找起《铜雀锁》这本书,却是很久都没看见。
闵危跟在她的身后,看她找话本,神情认真。他一一扫过那些外表花哨、名字艳丽旖旎的话本。
什么《三嫁寡妇》、《病弱公子和他的小娇妻》、《花魁情.事》……
一本比一本大胆。
闵危对小姐林良善的认知又更深了一步。
他之前见她看佛经,以为她是一个正经的大家小姐,哪知道她竟然看这些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