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她的一瞬,皆低下头,就如见到闵危般。
林良善的脸上浮现难言的神色,只好加快脚步。待进了书房,才背靠着合上的门,松了一口气。
桌案上摆放的,多为从各处传来的急件公文,又或有兵书律法。
林良善只匆匆看了眼,就见那些公文外封的州县,潜州、庸行关、金州……溧阳城、庸行关、北疆……梁京。还有一封加急信件,字形不属大雍,但林良善杂书多看,识得那些字,是齐国的官字。
她心下惊愕,闵危现今是与齐国的人接触了吗?
但她在一派深呼吸后,拿起的是梁京而来的急件。她的手有些抖,明知道不是自己该看的,但她想知道如今的梁京城究竟如何了。
信封已被撕开,显然闵危已经看过。她拿出来看看,也不会被发现。
更何况他之前说过:“这世,我不会再欺瞒你任何事。”
林良善看了眼紧闭的门,然后又看窗外无人,终于还是看了里面的内容。
闵危从外回来的时候,先是去了趟书房,被守卫告知:“林小姐一炷香前刚离开。”
他的脚步一顿,皱了皱眉,抬脚转向后院。
说起这栋宅院,闵危前世就在此处住有半个月余。那时魏国疆域多半稳定下来,只余未收复的失地。
以临城为主的沿海州县,联合层层上报,海盗猖獗,恳请朝廷派遣将士前来征讨。
闵危当时正御驾亲征金州,在听取了太尉和剩的提议后,决议战后,一并解决临城之难。可惜的是,他一时不察,被倒齿剑贯入心脏,正逢旧朝余孽作祟,原定的计划有所更改。
在临城的半月,他与近臣商议,一面指挥解决海盗,另一面却远控千里之外的梁京。待将盗匪解决,才从海上赶回梁京,处置前朝余孽及某些不安分的朝臣。
闵危进屋时,林良善还未用早膳,坐在桌边。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她低着头,道:“你用过早膳了吗?”
“还未。”
闵危掀袍坐下,与她用起膳食来。皆是她喜欢的,存在真宁的记忆中。
待用完膳,闵危才道:“与林原的书信,写好了吗?”
林良善想起在公文中看到的关于江家的事,莫名一慌,点头,道:“是。”
额上被一节指骨轻敲了下,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眼,不觉有些错愕。
“是作甚亏心事了?”他问。
林良善自然不能说偷看了那封急件。她微佯怒道:“我没有!”
“好。”闵危也只笑笑,而后看着她的眸,道:“我说过,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隐瞒你任何事。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就是。”
这话无疑是表明了他知晓了她的举动,但没有更多的话。
在林良善实在受不了他的视线时,闵危凤眸微弯,笑说:“昨夜说过要带你看花会的,去看看罢?”
好似在征求同意。
有着先头的事,林良善稀里糊涂地答应的。
整个花会中,尽管她还如先前那样不如何说话,但闵危的兴致好似很高,护着她,走过有趣的摊子时,会问她想不想要。
因此,当两人回来时,闵危的手上拿了许多的事物,有吃有玩的,多是梁京没有的东西。
闵危走后,林良善独自坐在窗边,发了许久的呆。
这夜,两人无话而眠。直到林良善入睡,闵危不由叹息一声。
翌日天光未完全亮,院子七分凉意。近侍秦易低头,将急件递予闵危。
“二公子,这是从梁京最新来的信件。”
闵危闻言,只道:“你念,我听。”
这是十足的信任,秦易不明白这份信任源于什么。但自他被这位二公子挑中,做了近侍,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将来命途会不可限量。
早在两年前,他就暗下决心,要为了二公子唯命是从,赴汤蹈火。
闵危有晨起习武的习惯,他细致地擦拭着手中的格弓弓身,神情没有因急件中的内容而有一丝波动。
“怎么,你有话要说?”
在被凌厉审视的眼神看着时,秦易终于忍不住道:“为何二公子会暗中帮助江氏?”
紧握弓箭的手一顿,闵危闭上左眼,将弓弦拉满,瞄准远处的红靶心,唇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悠悠道:“他该庆幸,遇到的是如今的我。”
若按江咏思先前做下的那些事,闵危决计不会让他活到此时,即便这人在前世为魏国政权的巩固出力。
更何况让一个一直觊觎自己妻子的男人活着,实在是他这个身为夫君的耻辱。
可他不再是十七的年岁,早就不再莽撞易怒,会为了一时冲动而做下不可挽救的事情。若不然,早在两年前,江咏思就会身首异处,现在的坟头草都应几尺高。
相反的,江咏思得活着,而且是,必须好好地活着,就如前世般。他早说过,会把这一切都扳回正轨,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闵危的右眼微眯,指间松动,箭矢脱离,在冰冷的空气中乍起破裂声,而后牢牢扎进了那抹红,穿透靶心。
他无声地笑笑。
毕竟活人可争不过死人。倒是江宏深有些可惜了。
“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秦易不明所以,却不由感到一阵胆寒,低头道:“已经有眉目,那人应该是在城中的山塘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