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月,也不知是不是那军师委实厉害,金州余下的城池全部攻下,明河岸边已驻扎军营大帐,应对薛照兵力。加之整顿的严明军纪和在军中施行的律法,军中将士是上下脱了一层皮,愤声栽道。
如今可由不得他们退后,谋逆的大旗已于那次军议的午时举起。
夜间,营帐外传来兵训的喝声。
闵危正思虑潜州薛照及牧王的事情,陡然是得了自梁京来的急信,江咏思已派人往临城而去。他不由挑眉,眸色渐凉,冷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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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过去,江氏已完全由江咏思做主。无他,不过是其生父及叔父无能罢了,且这也是江宏深闭目前的遗言。
新帝登基。江咏思自是遵其旨意,入了新朝,担的是吏部左侍郎一职,有些破格逾矩。
这段时日,新帝是忙地连轴转,其御下的近臣也跟着转。
各处起义征讨、叛王造反、“荧惑守心”、万数流民、新朝动荡,间有北疆接壤的楚国,及金州再往南齐国的刻意搅局。一时间,新帝是头昏脑涨,在早朝聆听下方那些老臣的好言上谏,更是怒从心起,想要将其更换为自己的亲信。
为树立威信,也为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新帝是下令一连斩了多名此前并不支持其登位的老臣。
可此事未过去多久,被派往金州的官员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颗脑袋和问罪书。新帝是当朝发怒,撕了问罪书,指派了朝下亲近将领陈风,不日领兵攻打金州,让他提着闵危的脑袋回京。
早朝过后,江咏思是与其他臣子,在御书房待了近两个多时辰,商议此后行事。
待回了江府,他将朝服换下,这才疲惫地揉揉眉心,接过学素递来的一杯君山银针,在桌案前落座。
“有眉目了吗?”他问,原先清润的声音有些沙哑。
学素是看自家公子这一月来每日少睡忙碌,身形消瘦许多,心疼得很。他回话:“林小姐还未找到。”
全然无一点消息。
学素心中想的便是人已经死了,入了黄土,怎可能有什么消息。可公子不信,执意让他派人去寻,金州那处更是去了不少人,却是没有林小姐的一点儿影子。
江咏思捏着茶杯的手一紧,然后松开来。他的面颊削减不少,将整个人衬得不如从前温和,落着些锋利。他想起片刻前在御书房听到的事,以及不经意瞥见的林原脸上神情。
他未喝一口茶水,就把杯子放在桌案上,要往外去。
“你随我去林府一趟。”
学素又不明白了,怎突然要去林府了,却也不得不跟上。
林原在早朝时听得那问罪书,心一直在狂跳不止,却也不得不随众人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模样。下朝后,还与同回的官友表示:“此次出兵金州,定要杀了闵危,好为我妹妹报仇雪恨。”
那些官友也是可怜他,直说闵危该死,又说闵危骤然出现在婚宴上,不为了百姓非议的抢亲,反而是为了这谋逆的名头,那把佩剑可是闵戈随身。
只是林小姐一个姑娘家被毁婚事,加之江宏深当堂发病没了,此后大抵是无缘嫁入江家了。依着林小姐的此前爱慕江家大公子的态势,大抵是想不开,这才引了火患。
他们是好一番地劝慰林原,道:“此事还是尽早放宽的好。”
林原也只目露哀戚地点头,道“是,也只能如此了。”
待在刑部处理一些案子后下值,林原才回到府上。还未穿过前院进花厅,便被张管家告知江咏思来正在厅内坐等他来。
林原是右眼皮莫名跳动下,就直往花厅去了。
一处客座上正坐着个石青色素面锦缎袍子的男子,五官轮廓鲜明清隽,半侧着面,正抬袖饮茶,举行雅致。似是察觉出外间来人,忙放下瓷杯站起身来,唤来人。
“内兄。”
林原被这猝不及防的称呼给叫地停止了脚,顷刻,在那人的目光中上前,道:“你不必如此叫我。善善未嫁与你,我自不是你的内兄。”
他实在是怕了这称呼。那个闵贼也是这般,也不知善善是否真的安好无事?
婢女上了新茶,又退出去。
林原接过喝了一口,余光却在打量江咏思,就见他面色无异。
江咏思宽袖中的手紧握在一起,却不动声色道:“抱歉,是那时我考虑不周,未及时顾忌到她,才酿成了惨祸。”
话中有悔恨之意,让听得人不由动容。
林原却是念着闵危的威胁,叹气道:“谁也未料到会出现那样的事,再者江太傅逝世,你大抵也难受。”
江咏思垂了眸,道:“总归是我没有如先前答应的护好她。”
这回,他的语调中似带着些许哽咽。林原微微一愣,也不好说什么,心下对闵危的冲动之举更恨。想及他谋逆的事,自然不会把林良善在临城的事告知。
如今可万万不能让人得知他们联系,不若依着新帝的性子,这林府怕要遭殃了。
江咏思收了心绪,看向林原,说道:“不知内兄如何看闵危谋逆一事?”
话头转换快,林原还未及反应,便道:“自是希望陈风能手刃他,将金州夺回。也算是为……善善报仇了。”
江咏思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希望。”
可接着的便是这样一句话,“若是在内兄不知详情的状况下。”
林原错愕,随后面色变得难看,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如今只想知晓善善在何处。”
江咏思并无全然的把握确定林原知晓林良善身在何处,可这一月来,在全无消息的境况下,他是无法再受这折磨,又见着林原在朝上的异样,是要诈上一诈。
林原观他一眼,便怒道:“她是入了黄土,你是没清醒过来?魔怔了,来问我她在何处!”
“她果真不在这世上了吗?”江咏思目光不移地看着面前人,道:“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