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见长宁不为所动,“陛下!你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收手吗?”他想提醒她,有人会对薛迹动手。
长宁的眼神渐冷,“萧璟,这些话是太后让你来说的吧。”
她很少直呼他的姓名,“难道陛下觉得,臣侍这些话有不对之处?”
“你自然是没错,你的舅父是当今太后,早在许多年前,你就已经是命定的君后,你的一言一行无不符合君后的规矩,却从来都不是我李长宁的夫君。今日当上皇帝的是我,你便是我的夫君,若是当初登上帝位的是长平,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姐夫呢?”
萧璟脸上的血色褪去,长宁的话像一记耳光一把打在他的脸上,他从不曾见过长宁这般冷漠的模样。
第46章 交心 薛迹从内室走出时,殿中只有长宁……
薛迹从内室走出时, 殿中只有长宁一人,萧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立在那里, 眼神之中空洞无物,薛迹慢慢走过去, 他想唤长宁的名字, 可她如今的模样让他不敢惊了她。
他伸出手臂轻轻拥住她,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长宁许久才道:“过几日快到你的生辰了吧?”
薛迹没想到她竟知道自己的生辰,幼时的记忆渐渐模糊,而长大之后他疏远了母亲, 薛晗的父亲对他不喜,府中更没人敢得罪正君而为他这个庶子庆生。薛迹轻声在她耳边道:“还有五日就到了。”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长宁明明自己还有心事未解,却将他的事放在心上, 方才他明明听到她和萧璟的争吵, 可她却闷在自己心里什么都不说。他想要的有很多,如今最想要的是再多出几十年的时间与她共白首。可这简直是奢望, 怕是连老天都觉得他痴心妄想。
薛迹轻轻道:“我对父亲的记忆只停留在幼时,可那时他已经病重, 我听照顾他的侍从说过,父亲还未生病时,每次我过生辰,父亲都会带着我逛遍都城里的街市, 他会抱着我给我买冰糖葫芦, 到后来这些都没有了。”
长宁静静地听着,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我为公主之时, 在江南置了一处宅院,等到朝局稳定一些,我带你过去看看。”
薛迹嗯了一声,“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薛迹回了永恩阁之后,想起萧璟说给长宁的那些话,萧璟要她去宠幸后宫,她是因为这个才恼怒吗?而她今后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只来永恩阁。他明明可以在殿上问长宁,可这个时候问她,只是在逼她,他不想让她因自己为难。他想告诉长宁,他不在乎那些人会不会对自己不利,他只在乎她一个人。他本来的命运,或许是顺了薛正君的意,在薛府独孤病死,如今她给他的这些,都是他向上苍偷来的。
薛迹忐忑了许久,一直到了子时都还未睡下,他听到外面宫人压低的声音,像刚要行礼,又被长宁止住,似乎是怕他们的声音会扰到他。而后长宁走了进来,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饮了酒,薛迹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长宁被自己的裙摆绊住,薛迹正好扶住她,她一靠近酒气更重,眼眸微红,薛迹心疼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长宁摇了摇头,她应是醉了,竟以地为榻,顿时便要躺下去,地上很凉,薛迹想抱她起来,可她却不肯再动,薛迹只能跪坐在地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他轻轻唤了宫人过来,宫人瞧见他们两人此刻情状,连忙低下头去,只听薛迹道:“送些醒酒汤过来,再送些点心,陛下应是只喝了酒,没怎么用膳。”
没一会儿,宫人便将东西送了进来,只是他们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宫人有些为难,薛迹伸手往地上一指,示意他放在那里即可。
薛迹左臂揽着长宁,另一手持着汤勺喂长宁喝醒酒汤,她只喝了几口就不肯再用,薛迹又拈起点心喂她,长宁也撇过头去,薛迹忽而觉得长宁这个时候,反而更加真实了一些。她比自己大上两岁,在后宫君卿面前温柔沉稳,不管是宫中男子争风吃醋,还是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到她那里都会一笑置之,他还不曾见她任性过。
长宁在薛迹的怀里靠着睡下了,薛迹轻轻一动,她的眉心便紧蹙着,等她渐渐醒来之时,薛迹的腿都麻了,她没想到他就这样抱着她熬了半夜,长宁怔怔地看着他,而薛迹还未察觉她醒了,他闭着眸像是睡着了,睫毛垂下一片阴影,外面天色渐亮,长宁从他怀中动了动,他便立刻睁开了眼,长宁轻声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薛迹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应该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长宁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去,“今日休沐。“
薛迹却想,是因为今日休沐,所以她才敢放纵自己饮酒吗?他刚一站起来,腿就软了下去,现在又换作长宁扶着他,往榻边而去。
两人又换了一身寝衣,靠在榻上,长宁让薛迹再睡一会儿,可他却睡不着,他的腿还有些麻,长宁伸出手去帮他轻轻揉着。
薛迹见她如今神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而她那么晚却还来这里,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做了决定?
长宁见他愣神,问道:“在想什么?”
“君后说的那些,你会去做吗?”
长宁的手一停,“你想我去吗?”
薛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君后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不要那些旁人眼里的好,我也不怕什么,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不要去做那些以为对他好的事。
长宁回握住他,“好。”
薛迹眼中浮出笑意,他入宫本就晚些,既不是她第一个男人,怕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只要眼下,他们怕的是死亡,是流血受伤,是被污蔑陷害,或是家族有损,可他却不怕,父亲死后,他就像存在这世间的游魂一般,无依无靠,更无牵挂,他怕的是她的离开。
长宁靠在薛迹怀里,听着他道:“我以前听人说起过父亲,说他善妒,不事正君,我怕是也随了父亲的性子,若我今后有行差踏错之处,你便狠狠罚我,不要像我母亲那般,远离他,疏远他。”
长宁轻声道:“所以你连薛晗的醋都要吃?”
“谁让他总缠着你。”
长宁笑了笑,而后缓缓道:“我父君位份不高,生前只到侍君之位,当时宫中除了君后,还有其他得宠的卿侍,可有些人今日得宠,明日便犯了错被关到冷宫之中。父君他在宫中过得艰难,只求自保,我记得他曾告诉我,宫中男儿活得辛苦,要我日后好好对待身边的人。”
她虽是庶出,但薛迹以为她毕竟是公主,不会像他一般,“那你呢,在宫中也求自保吗?”
“母皇虽看重长平,但待我也不算差。明哲保身当然也是有的,在我九岁之时母皇让我自己来选少师,我最后选的人,修的是黄老之学,讲求自然无为,便是想远离权力是非,不与长平相争。母皇应该也明白了我的心意,她那时将我抱在怀里,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惜,那是我为数不多的与她亲近之时。”
她将这些说来,却毫无怨怼之意,薛迹想到自己对薛家的怨恨,他忽而明白了,自己最初为何会被她吸引,也只有在她面前时,他才会消磨掉那些戾气,他不知道她回忆里教她善待男儿的父君是什么模样,想来应该也和她一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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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几日忽而提起他的生辰,可后来却又没有再说什么,让薛迹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今日便是他的生辰,他让宫人去请她过来,陪着他用一碗寿面便好,虽然这长寿面对他也没什么用。
但宫人回来却道:“陛下说让您先用,她晚些再来看您。”
薛迹有些失落,而后又问道:“陛下她在忙吗?”
宫人回道:“奴才没有亲眼得见,这话还是佩兰女史回的。”
薛迹挥手让他退下了,宫人将午膳呈了上来,他看着那晚寿面出神,卫渊清生辰之时,她还同他琴瑟合奏,他如今难道不比卫渊清吗?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怨自己,长宁定然是有要事在忙,他又何必吃卫渊清的陈年旧醋。
自从薛迹封了卿位,宫中有不少人来巴结讨好,更不必说他生辰之时,当初卫贵君的生辰宴可是请了许多命夫入宫同贺,都在等着陛下又会如何对待这位新宠。
可谁知到了日子长宁竟不动声色,那些新封的常侍自然是要过来的,可薛迹却什么东西都没收下,那些人离去之时,宫人还曾听见他们议论了几句,说薛迹恃宠而骄。
而薛晗自然是少不了要来,薛迹让他进了殿,对他送来的贺礼只扫了一眼,又问:“陛下赐给你的那个玉簪呢?你若是真的想送,便把那个送来。”
可薛晗支支吾吾,装作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