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溪在里面坐着侍疾,刘氏突发头疾,先出了去,屋里除了躺在北北床上半死不活的顾老太爷,就剩下顾南溪和叶蓉。
叶蓉给顾老太爷喂完药就要退到外间,突然被顾南溪叫住,“十姨娘。”
叶蓉不得不转身福礼,“二爷。”
顾南溪看她,问道“想不到我当日出手救的人竟是你,也算是缘分。”
“不过你可否告诉我当日想要杀你的人是谁?”
叶蓉他这么问自然不是毫无缘由。那夜他没什么兴趣,只是一时心生怜悯才救下她,没想到他还是自己父亲新纳的姨娘。
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由着别人害自己。当时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所以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向自己求救,于他又有什么目的。为商多年,顾华奚一向都认为没有无缘无故接近你的人。
再者他听闻那夜是西院六姨娘约她在湖心亭,而自那不久之后,顾华庭就把他的六姨娘扔掉了勾栏院里。
为商贾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顾华庭和她之间脱不开关系。这十姨娘生的这么美,顾华庭又向来是个贪恋风尘的,加上东西两院的恩怨,他怎会这么轻易放过?
是以,当偶然间得知徐凉白和叶蓉的关系,他便将他带回府,以此来试探他那个乖戾的侄儿。
叶蓉停住脚,垂眼低眉,微微笑了,“还未感谢二爷救命之恩,哪里有人要害奴婢,只不过是奴婢不小心,没站住脚罢了。”
“十姨娘不必害怕,如实告诉我,我自会为你主持公道。”顾南溪静静地抬眼看她。
他虽是顾华庭的堂叔,但与顾华庭很不相像,顾华庭常年流连勾栏院,早就养成一副风流软骨的模样,喜欢逗弄人,更喜欢旁观看戏,冷情薄性。而顾华奚则是风清朗月,眉间疏淡,时而挂笑,为人宽厚,毫不见商贾风气。
叶蓉站得久了,腿下发麻,她悄悄踮脚,换下支撑的力,似是无奈道“二爷好意,奴婢心领,但二爷也不必为奴婢主持公道,害奴婢之人,奴婢心有定数。二爷未归府之前,奴婢与八姨娘结怨,许是忠于她的奴才做的,逝者已逝,何必再追究。”
顾南溪点点头,不再提这件事,转口又道“我会和母亲说,给你卖身契,和徐凉白一起离开徐州,所以你不必有多余的顾虑。他对你一片痴心,总比待在这要好上许多。”
叶蓉怔然,没想到顾南溪能亲自开口,起初她以为顾南溪只是暗中相助,所以她才没应下徐凉白的话,但如今顾南溪要明面上助她离开顾府,他是顾家西院的掌家人,顾华庭的堂叔,有他相护,她是不是可以不再避着顾华庭?
见她好半晌不说话,顾南溪又问,“怎么,你还有其他顾虑?”
叶蓉回神道“多谢二爷,只是此事奴婢想请求二爷可不可以不要声张,只让奴婢悄悄离开就好。”
顾南溪眼睛盯着她,转了一转,一手搭在桌上拿起一盏茶,抿了一口,才道“可以。”
现在顾华庭已经知道徐凉白的事,不论顾南溪有什么企图,既然得他亲自开口,能让她离开顾府,于顾华庭时都有弊,顾家的争斗生死,她都不在乎。如此也能省下她水泗节的一番波折。
第25章 风雨恶
夜色已深,顾华庭这方在满月楼请人吃酒,尚不能回去。
顾南溪把这事做得隐秘,确实没人知晓,连带着顾华庭放在叶蓉身边的人都没发现。
时间定在三日后,叶蓉心里多少有几分忐忑。这夜他没来,不禁松下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她就能离开了。
回顾府后,顾华庭没走正门,反而从西面的角门回了去。马车刚停,好巧不巧,他一掀开车帘,就看到同在角门方出来的徐凉白。
顾华庭挑起眼,跳下马车,随意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斜斜地看他,“你就是徐凉白?”
徐凉白孤高傲骨,顾南溪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东西两院不和,他听闻顾家六公子也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风流公子,自是瞧不上他,不卑不吭,语气不屑,道“正是。”
“呵!”顾华庭上前几步,嘲讽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肆?”
想到叶蓉那夜说的旧日情分,她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的过去,他从未参与过。无端的,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顾华庭拳头紧握,咯咯作响,睨他一眼,倒底是忍了下来,“我不想再顾府看到你,若你还敢继续留下,我不会看他顾南溪的面子。”
徐凉白丝毫不惧,只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不劳烦六公子亲自动手。”
回了阙和院,顾华庭砰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留下门外的崔禹碰了一鼻子灰。
崔禹摸了摸脸上的尘,默默站在门口。
半晌,顾华庭又打开门,脸色恢复如常,“这几日盯紧她,一刻也不许漏了。”
她在说谎。
既然徐凉白是找她叙旧,再见她最后一面,那今日,自己有意走角门遇到他,他又怎会在自己面前如此理直气壮,还对他说出那句话。暗中打听几日,都没有徐凉白要走的迹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费周章来顾府,只是为了看她?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她如何瞒着,若是当真敢欺瞒于他,自己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转眼就到三日后,入夜,顾老太爷突然发病,叶蓉匆匆换了简便的衣裳去了主屋。
曦蕊跟着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叶蓉从后门偷偷出去,曦蕊和她告别,不舍哭道“姑娘,奴婢舍不得你。”
这是她第一次叫姑娘,叶蓉一阵恍惚,许久都没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叶蓉缓缓笑道“二爷应我会护着你们,免遭顾华庭为难,若你们还想跟着我,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出来。”
别了曦蕊,叶蓉并不知道,这一行并不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与此同时,等在后巷的人一连探头向远处张望,连马匹都感受到主人的心急之情,焦躁不安,来回踏着马蹄。
远处的马车慢慢靠近,徐凉白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快速打马过去,“蓉妹你来了,快随我走吧。”
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的人淡笑着一跃而下,眉峰横立地看向他,“我说过让你走,可没答应过让你带上顾府的人。”
“你怎么在这,蓉妹呢?”徐凉白驾马退了几步。
顾华庭慢慢抽出腰间佩挂的长剑,摩擦着剑尖,“你说的是蓉儿?她可不是你什么妹妹,她没告诉你吗?入府的第一日,她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