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到嘉兴的目地,不光太后知道,皇后自然也知道,当年皇帝和太后母子不和,皇帝的身世披露,就是因她让弘昼去揭发了温淑夫人的那封“杀母夺子“的信,于是到嘉兴后,她便称病不出。太医看过皇后,说她忧思以至于肝气不舒。皇帝去看过她,她便说自己南巡以来一直牵挂昭阳,皇帝于是宽慰了她很多话,叫她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也不必去给皇额娘问安了。
皇后知道皇帝体贴自己,因那件事帝后同与太后龃龉,免得这段时间太后给她难堪,心里高兴,对皇帝道:皇上,您去钱家看看吧,难得来一趟。皇帝只道:老夫人和钱正源都已经不在了,额娘也没在那宅子住过,没什么可看的。但皇后知道,皇帝闭门不出那几日,绝对是去了钱家。等御舟离开嘉兴后,她便和袁春望说这件事。袁春望道:看样子,皇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要对付太后,本以为可以挑起他们母子不合,现在想想,做的有点过了,那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舅。袁春望道:太后没有告诉皇上,娘娘您不觉得奇怪吗?那拉氏道:要告诉早就告诉了,四年前去圆明园之前就告诉了。钱氏夫人的事,始终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一条刺,太后也不想惹火烧身。如今她更不敢告诉皇上。袁春望点点头,道:娘娘,容妃无子,这令嫔现在变成了太后竖起来对付您的新人,您怎么办?
那拉氏道:她这一胎也不见得是儿子罢。袁春望道:如果是呢?那拉氏看着他,道:你不可轻举妄动,事关皇嗣,你没忘了去年养心殿的事吧。袁春望道:奴才的意思是,她现在和容妃走的近,是觉得容妃还在专宠,娘娘,依奴才看,还是要先除掉容妃,她才没了靠山。
那拉氏笑道:你又有办法?袁春望道:奴才一时也想不出,但一定为娘娘想想。那拉氏道:本来我是觉得不要管她了,没有她,皇上还会宠别人,但既然她和令嫔一路,那就不能不管了。但你知道,这傅恒魏璎珞和容妃是一路,所以不好办……
出来以后,袁春望嘴角扯起一个冷笑,心道:她自己不想动手,却要利用我除掉容妃魏璎珞令嫔,可容妃令嫔关我什么事儿,我这条命可比那两个女人金贵多了……
那日皇帝从钱家回来后的晚上,李玉便想起了皇帝的身世,明白了皇帝下午为何那样伤心。于是待容妃去沐浴不在时,他跪在皇帝面前,流着泪道:万岁爷,您一定要保重身子!钱夫人地下有知,见您这样,得心疼死。皇帝拉起他来,长叹一声,道:朕真是有太多罪过,原来连生身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李玉道:钱夫人生了大清的皇上,那是多大的福气,她老人家在地下也瞑目了。皇帝道:可惜她在世的每一天,都那么痛苦煎熬,我这个作儿子的却不知道。说着转为黯然。
李玉无可安慰,过了一会儿,道:太后……皇帝道:皇额娘对朕也是没话说,没有她就没有朕的今日。生母已经不在,朕自当好好孝敬皇额娘。李玉道:怪不得从离开杭州开始,奴才就觉得太后有心事,庆妃娘娘一直在陪着太后。皇帝点点头,但没去见太后。后来他去钱家住的三日,也没带李玉。李玉明白,皇帝不想让太后知道什么,免旧事重提让她难过。太后会问李玉,但如果李玉什么都不知道,也就说不出来了。
从钱家回来后,太后自然是问了容妃,容妃便把竹玩具的事说了。说是皇帝连那个箱子都带回来了。为了不引起钱家的怀疑,他第二日便叫傅恒的亲随阿正去找一个类似的箱子,走的时候替换了那个箱子。太后点了点头。容妃见太后郁郁不乐,知道是皇帝不来见她的原因,便给太后锤背,道:皇额娘,皇上和我说,他是怕见到您,彼此伤心。
太后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明白,这孩儿没有在自己肚子里过一遭,那还是有差别。皇帝的性子,我明白。容妃没有告诉皇帝这话。
御舟往江宁方向回驶。这日,皇帝去了魏湄的舱房。他最近在教她弹《春江花月夜》,说是应景。两人抚了一会儿,魏湄还是自然地靠在他怀里,叫他“师傅”,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后来在榻边坐了,魏湄看着他,道:皇上,听说您在嘉兴身子不爽,现在感觉可好了?皇帝点点头,也看着她。她如今怀孕两个月,外面还看不出什么,而且她几乎没有害喜症状,太医们便告诉皇帝,说她身体好,教皇帝放心。但容妃从太后那里听来,说看样子,多半又是女儿,容妃也没把这话告诉给皇帝。
两人正随便说着闲话,李玉从外面匆匆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立刻站起身来,道:朕还有事,下次再来瞧你。魏湄忙站起来,送他到门边,边走边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自嘉兴起身子也不爽,太医瞧了,说不出什么症候,嫔妾和诸位姐姐都很担忧。皇帝道:年纪大的人,身子不爽是常事,朕听太医回了,并无大碍。说着一径去了。魏湄怔怔地站在门内,不明白皇帝忽然这等匆忙是为了什么。
皇帝带着李玉回了自己的舱房,璎珞已经等在那里。见他进来,忙下跪请安,道:璎珞见过四爷!皇帝坐去榻上,道:你起来吧。璎珞起来后,李玉向她问安,她也笑着和李玉说了两句。李玉便要退出门去,皇帝叫住他,道:今儿中午朕、沉璧和纳兰夫人一起用膳。李玉忙道:是,奴才这就去吩咐。说着对璎珞一笑,璎珞也对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