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普达娃停了啜泣。爱莎微笑道:和我说说?普达娃的头还抵在她肩上,低声道:今天是阿妈的忌日。爱莎知道普达娃进入藏区后,心情一直低落,是为了尔晖阿妈,但才知道今天是尔晖的忌日,因尔晖最后一篇日记是中毒后所写,那时她很痛苦,只匆匆写了几句交代原委和后事,便自尽了,并未写日期……于是紧紧地抱着他,抚摸他的头发。普达娃现在头发已经过肩,在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儿,他的头发又直又黑,有一层柔和的光亮。她温言道:等到了我家里,我们好好给阿妈做一次祭礼。普达娃点点头。
夜里,她看着他在身旁熟睡,更想马上生一个孩子。每天她都会为了此事祈祷,在这个夜里,她悄悄起来,在胜乐金刚和金刚亥母金像面前祈祷了很久。
第二日休整了一天。傍晚,众人搬凳子坐在敞坝中间看日落,正对着四姑娘山。昨天晚饭时,傅恒已经给众人讲了四姑娘山的传说:
相传在很久以前,在日隆这里暴雨横溢、山洪肆略,人们饱受灾害的痛苦。在这个村子里住着阿巴朗依一家,他有四个女儿,聪明伶俐,如花似玉。阿巴郎依打听到造成灾难的是一个墨尔多拉的魔王,于是毅然与魔王决斗以换取人们的平安与富裕。然而阿巴郎依年事已高,不幸被魔王杀死。临死前他化做了一座山脉,为一方百姓挡住山洪。
他的四个女儿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设计杀死大魔王,但天河大堤被垂死的大魔王用法术打开,洪水依然残害这里的生灵,于是四姑娘又舍身挡水,化做了四座山峰,挡住了北来的寒流,使得这一带山谷气候变暖,阳光明媚,粮食蔬果,年年丰收。用年轻的生命换来了一方百姓生存的空间,这就是四姑娘山的美丽传说。四姑娘山,藏名石骨拉柔达,意思是大神山。四姑娘山常年头顶白纱,肩披冰川,腰系翠林,驻足清溪,冰洁玉润,清丽脱俗,展芳容于邛崃山巅,舞长袖于川西高原。
此时,众人看着对面。太阳的轨迹渐渐向西边山际移去,透过西边薄薄的岚霭,最高的四姑娘峰开始发亮,而锅庄坪最先被落日余晖披换上一层辉煌的丝绒,那美妙的色泽和质感仿佛可以用手去触摸抚慰一般。
紧接着,其余三位姑娘峰也光亮了许多,斜阳与白雪的交融、碰撞,折射出少女般的红晕。如同胞姐妹一般,灵犀一点就通,象感应似的,霎那间四位姑娘全被落日最后的亲吻,吻得羞红了脸颊,就连天使般环绕在她们身边的朵朵白雪,也被她们羞媚的胭脂映红了。再稍低头看看近处的锅庄坪,已悄然退出了阳光的世界,各周围的其它山峰一道,将余晖让给了更高处、更令人销魂的四位姑娘。
太阳仍然在往下沉去,折射出的光域也在渐渐地往山峰的顶端蠕动,峭立的峰峦演奏出红与黑的乐章,冰清玉洁的四姑娘披盖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在祥和欢乐的红云的陪伴下,带着对人间难以言状的留恋和羞涩,最后一个消失在光的世界之外。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璎珞对爱莎大赞道:太美了!沉璧不知道有没有见过?爱莎笑道:见过,我们小的时候一起来过这里。我们最喜欢四姑娘山了,那边也去爬过。爱莎天天上汉语课半年多了,现在基本都能听懂。璎珞对傅恒道:少爷,这世上还有这样美丽的地方,璎珞真是大开眼界!傅恒笑吟吟地看着她。
第三日的白天,傅恒带着璎珞,爱莎夫妇和呼林叶天士瑞冬等人四处走了走,只见茫茫的云海将雄浑的巴郎山脉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是野花缤纷的高山草甸,下面是神秘幽深的原始森林。还可看见平原地成群的牛羊在蓝天白云下怡然自得。
艳阳高照,长长的峡谷中风起云涌,冰川蔚为壮观。山谷中还有绝妙的松萝悬挂于原始森林的茂密林间。被称为一绝的巴朗山云海有无风涌动之妙,还有千变万化,翻卷腾挪、涌动如巨龙的云层,以及柔中带刚,啸声尖厉,遒劲有力,势不可挡的过山云,真是无奇不妙。
晚饭后,各人回了自己屋里。傅恒便展开军图,和璎珞一起坐在桌前,给她详细讲当年金川之战的始末。
大渡河流域崇山险谷,地势险峻无比,大渡河就是金川。大金川位于大渡河上游大雪山脉,负山带河,其地势尤为险峻。大小金川流域连全盛时期的唐军也无法控制,唐极盛时期势力达到大渡河为界而已,更不必说宋明,边都摸不到。大小金川位置正好出于三藏区的交界之处,“西通西藏(卫藏)、东邻汶茂(羌)、北枕青海(安多藏)、南接康藏”。金川之战共耗费白银七百七十五万两,但发兵康藏,包括现在脚下的嘉绒藏、卫藏、安多藏是华夏千百年来的武功之极,皇帝的雄图伟略。
金川之战体现了朝廷对川西藏区统治方式和战略的改变,意图从安抚到彻底归化。实际上,明代对于川西藏区的控制十分微弱,甚至很难称之为控制,更从未发兵深入藏区,包括距离成都区区两百公里的大小金川地区。对这一地区,朝廷起初沿用明代土司制度。雍正元年,正式授给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五品安抚司职衔,其目的是“以番攻番”、“剿抚并用”,及最终实行“改土归流”。
乾隆十二年春,莎罗奔劫持小金川土司泽旺。皇帝任命张广泗为川陝总督,统兵三万,前往征討大金川,为金川之役的开端。张广泗大军分两路,从川西方向西昌和川南方向成都进剿莎罗奔。在进剿之初先后收复了大金川所占的毛牛、马桑等地;六月,进屯小金川之美诺,小金川土司泽旺闻风投诚,并出兵协同朝廷攻剿大金川。皇帝对剿灭大金川信心十足。
大金川土司的主要据点一个在勒乌围,是莎罗奔官寨所在地,另一个在噶尔崖,由他的儿子郎卡据守,处于入大金川和勒乌围的要路。七月末,朝廷西路军打到距噶尔崖官寨仅二十里地;南路军攻得大金川碉卡数处,使大金川兵退守独松碉寨。但是,到了八月,在大金川的战碉面前,军队束手无策。张广泗此时才意识到攻打碉卡之艰难。军队用掘地道、挖墙孔、断水路、炮轰击等种种办法均不能奏效。皇帝只得传谕张广泗暂且移师向阳平旷之地,稍为休息,待第二年开春之时再战。
乾隆十三年正月初,大金川兵攻占江岸的噶固碉卡,守碉的八十余名土兵开碉门随大金川兵渡河而去。十日,再攻取郎建业所立的卡伦七处,并杀游击孟臣。二十日,在大金川兵的追击下,郎建业率部退至巴底,总兵马良柱所部也撤退到了孙克宗碉寨,致使军装、炮位多有遗失。张广泗损兵折将,进攻大金川的计划彻底失败。
张广泗进剿失败后,皇帝计划派遣岳钟琪入前线,但因张广泗与岳钟琪有隙,皇帝降旨岳钟琪以提督衔赴军前效力。又派大学士、军机大臣讷亲为经略,赴金川前线指挥战事。乾隆十三年闰七月,皇帝接到讷亲、张广泗二人意见向左的奏疏。讷亲前后所奏不一,已是胸无谋略,方寸大乱,而且把劳师糜饷的责任全部推到张广泗的身上,作为经略,却似毫无责任可担,其原因则是“与督臣势难共事”。而张广泗则轻视纳亲,故意推诿。
岳钟琪在军中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自张广泗率军抵达金川后用了两位幕客,一位是他的旧友云南昆明人王秋,另一位是当地土官良尔吉,但这二人都是莎罗奔派来的奸细,所以两年来清军的行动莎罗奔都早已知道,预先防范,致使大军久攻不下,折损不少将领。八月初,皇帝接到岳钟琪两份告发张广泗的奏折,怒杀张广泗,赐死讷亲。
十一月,再命岳钟琪为四川提督,傅恒为经略。傅恒带兵一路披星戴月,日行二百里,甚至三百余里,一个多月后,十二月二十一日便赶到卡撒军营,立刻将小金川良尔吉、阿扣和汉奸王秋及其妻斩首示众,以良尔吉之弟小郎素统领土兵。并立即向皇帝报告舍战碉而捣贼巢的作战方案,增调邻省精兵三万多人,岳钟琪率北路出马尔康党坝,泸河,水陆并进,攻克勒乌围,傅恒率南路从噶尔崖东南方的卡撒进攻,自甲索攻马牙岗和乃当两沟,避坚就隙,连克碉卡,军声大震。勒乌围因此被孤立,趁莎罗奔恐惧,岳钟琪和傅恒只带随从十三骑入乌勒围官寨劝降莎罗奔,其后按皇帝旨意,赦免了莎罗奔父子,仍然让其为金川土司,结束了前后两年的金川之战。
璎珞听完事情的曲折经过,问道:岳钟琪将军,便是岳飞的后人,康熙朝的名将?傅恒点头道:嗯,将门虎子,他当年跟着老十四王爷,曾为朝廷进拉萨,和年羹尧平西宁,抚青海,一生戎马,战功卓著,受先帝赏四团龙补服,是汉将中的杰出人物。结果因涉吕留良案,被鄂尔泰张广泗一起弹劾,先帝将他下了大狱,直到乾隆二年才被开释。金川之战时被皇上重新启用,其时年已六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