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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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冀低头看脚背轻哼:“抱个牌位过了十几年还不够吗?”

“你呢?”李崇云抬起他的下颌,“那尊血佛你还要拜多久?”

周冀弯起一侧唇角,笑得与那尊佛别无二致。

“与你何干?”

他打开李崇云的手,转身回到桌案前埋头看书,不再理他。

“你最好去看看那位燕来姑娘。”

周冀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李崇云。

“刚才我看到唐太医来了……其它几位姑娘都在,唯独少了她。”

周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站在原地的李崇云努努下颌,“带路啊。”

李崇云带他来到了方才疑似看到唐旭的地方。周冀已经知晓,径直走到燕来卧房,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口的周冀。

只有唐旭胆子大,起身咳嗽了两声,背起药匣子,拉着身旁茉昙的衣袖笑眯眯地走到周冀身边,“昭阳,那什么,太医院还有事儿,我们先走了……”

“站住。”周冀冷冷地看着他,“你来昭阳殿做什么,不说清楚不许走。”

唐旭咽了咽,“燕来姑娘受了些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他看了眼李崇云,对周冀附耳,“我把那药留下了些,放心吧!”

周冀上前掀开燕来遮脸的白沙,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颊,默了半晌,问:“谁做的?”

子妍噗通跪倒在地,“殿下赎罪,上午去司衣局的路上遇见了皇后和二皇子,皇后拦了我们的去路出言侮辱殿下,燕来姐姐不过争辩了几句,皇后便命人用木板掌嘴,打了姐姐上百下……”

周冀转身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为何不报?”

无人敢应。平日最嚣张的永舞也如受惊了的小鹌鹑缩在墙角。

“为何不报!”

周冀提高了声调。除了李崇云,所有的人都惊得立刻跪下。唐旭跪下后想了想,觉得自己又不是昭阳殿的人,又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周冀回头看着拉他衣袖的人。

“……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燕来捏着衣袖微微颤抖,“大宫女说,时候未到,不可……妄动……”

周冀看着她脸上裂开的伤口滴下的鲜血,笑出声:“我看你们如今是活腻歪了,一个个都敢瞒着我自作主张了。”

燕来周身颤抖,瑟缩地猛地放开他的手,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周冀转身看着地上的几个女子,冷笑:“既然当我的话不作数,也不必留在我这,遣散的银钱今日便交付,昭阳殿庙小,容不下你们。”

“殿下!”

“殿下赎罪!”

“殿下求你不要撵我们走……”

“昭阳殿下!”

……

唐旭看着身边磕头把发髻都磕散了的茉昙,又看看站在原地面不改色的周冀,忍不住上前:“昭阳,她们也是好心啊——”

周冀甩手打了他一巴掌。

唐旭捂着腮帮子震惊地眨巴眨巴眼,“你、你干嘛?”

“别人打了我的脸,我自己却不知道。”周冀斜睨他,“你叫这是为我好?”

唐旭转了半天眼珠,虽然还是没明白,但是周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今天都不许吃饭,饿清醒点,明日再与你们算账。”周冀冷冷瞥了眼李崇云,“你别跟着我。”

李崇云站在门口看周冀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看着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宫女走出去。唐旭背着药匣子,扶着摇摇欲坠似要晕过去的茉昙,对他点了点头。

李崇云也点了点头,见屋子里只剩下了燕来一人,刚要关上门,便听里面的女子轻声道:“李公子,可否请您进来说话。”

李崇云愣了片刻,走进了房中。

燕来脸上的伤实在太过触目惊心,李崇云不由地皱紧了眉。

看到他的反应,燕来靠着床头不以为意地笑道:“这不算什么,当年小冀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可比现在的模样可怖多了。”

“你也这么唤他。”

“许久未曾这么唤他了,”燕来望向远处,回忆道,“第一次见他师父的时候,他师父这么唤他……后来,在唐神医家中,唐神医也这么唤他。那时,我仗着比他长几岁,也曾这么唤过他。”

李崇云在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见过鬼眼?”

“何止见过,我还侍奉过他很多次。你知道我和小冀的师父行房事的时候,小冀在干嘛么?”燕来苦笑着看向李崇云,“他躲在桌子底下念经。真是难为他了,那时候他才十岁,不该看的全看到了……”

说话牵扯到脸颊的伤口引起破裂,血再次渗出。燕来冷冷地看着手上的血,望向李崇云:“燕国使者伤他,您可知?”

“当时不知。”

“我想也是。”燕来盯着李崇云,“李公子,小冀只睡在箱子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崇云摇头。他问过多次关于箱子和血佛,周冀都不肯说。

“为什么?”

“他师兄将他藏在那个箱子中,才让他躲过一劫。”燕来叹气,“一个七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醒来后发现陪他长大的人全都死了,成了他如今依然无法摆脱的梦魇。”

“那血佛呢?”

燕来有些许震惊,但转念一想李崇云既然入了卧室,久了必然会注意到佛堂红布下罩着的血佛。

“对昭觉寺的事,小冀绝口不提。我也是从唐神医口中大概知道,那是一个师兄亲手雕刻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燕来望着他半晌,缓缓垂下了目光。

“这些年,你是第一个让他从箱子里出来的人。我想让你知道。”

李崇云站起身,抱拳道:“多谢。”

燕来望着离去的背影,捂住了模糊了视线的双眼。

红湘院夜深人静时桌下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在黑暗之中将她从腐烂恶臭中拉出来的那双手,轻轻地替她吹热粥和伤口时温柔的唇……

曾几何时,她也千方百计想把周冀从那老旧的皮箱中拉出来。

终未能成。

最终把他拉出来的人,

不是她。

能救周冀的人,

从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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