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茗与沈砚卿回到了西侧厢房之中,而玉衡也离开了主厅,在揽月庭后的竹林花架之间漫无目的地踱步着。
“不知先生所说的真相,又当从何说起?”风茗在桌旁坐下,眉目在摇曳的暖色烛光之中显得更为温柔而安然。
沈砚卿闲然笑道:“不如便从……绣衣使在此案中真正的立场开始吧。”
风茗微微颔首,凝视地听着。
……
玉衡走在竹间花下,黯淡的月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散落在她的肩头。她的左手边是茂密的竹林,而右手边是揽月庭厢房的外墙。有些厢房内依旧掌着灯,而另一些房中的人已然歇下。
玉衡蓦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那间厢房的窗户正虚掩着,自主厅方向数来,这是第五间房。
淡淡的熏香气味从半开的窗内逸出,清雅的气息令人神思也不禁一弛。
她斟酌了片刻,举步便准备转身离开。
不待她付诸行动,便有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了几分,然后是一个微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如此暮春良夜,却不知玉衡姑娘因何而行色匆匆?”
“苏公子也是好兴致,今夜经此一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玉衡的神色僵了僵,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随即便从容地举步走到了窗边,嘴角带着标准的微笑看着屋内的人临窗而坐,手中尚且拿着一卷书,“不知将凶犯灭口的那人是否还会返回此地,我自然也应当警惕一些,不是么?”
“素来听闻石斐在洛都颇有些根底,如今看来竟能从裴统领手中请动十三使之人,确实不假。”
苏敬则此刻的神色也确实是气定神闲,他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明灭不定的烛光为他的半面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而黯淡的月光则用冷色补上了另外一半的轮廓。
这独特光影之中的冷暖两色交融如暗夜阴火,于格格不入之中达到奇妙的平衡,而他的神色被映衬得更为难以捉摸,沉黑的眸子像是在望着玉衡,又似是在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绣衣使自然并非是平白出面,只不过统领大人的考量我也不可妄加推测。”玉衡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冷了几分,语调却依旧是微微上扬的,“何况廉贞使是怎样一个名不副实的存在,苏公子聪慧,自当知晓。”
苏敬则恍若不察地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玉衡姑娘不愿多言,我自然也不会多问。”
……
“先生的意思是,绣衣使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并不是要保护石斐?”风茗的神色之中带上了几分惊讶,反问道,“那么裴绍的目的其实是……”
“利用雪岭,灭口。”沈砚卿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然何必要出动十三使之一的廉贞?只是保护石斐安全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如今想来,确实令人生疑。”风茗沉思片刻,道,“那么我猜,她与石斐配合除去线人既是为了取得信任,又可以取而代之与雪岭的上线线人联系。”
“聪明。”沈砚卿轻声地笑了一声。
风茗想了想,又道:“至于一定要除去他的原因,想必便是和此前的醉生散之事有关了。石斐行事招摇,而雪岭与绣衣使皆是不想让这桩生意有公之于众的危险。只是如此想来,当年西坊之变岂不是……”
“确实是分会的计划大意了,不过也不仅仅是如此。”
经此一事,风茗大致地也明白了三年前所谓“西坊之变”的始末。想来应是风氏商会无法容忍石斐在风城明目张胆地做醉生散的生意,便授意洛都分会毁去他的药物来源,分会选择了与绣衣使合作,却不曾想到对方怀有异心。
只是……为何不选择趁石斐在风城行商之时动手,而是舍近求远地选了洛都呢?
风茗径自想着,微微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绣衣使既然是帮凶,那么今晚石斐的遇害,也应当另有玄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