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则作势抬了抬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不及上马前来的金吾卫们有几分忌惮地驻了驻足,他便趁机开口道:“不经批复而私自逮捕官员,如此做的代价郎将可想好了?”
说罢,见郎将脸上的犹疑之色一闪而过,他又略微加重了语气,质问道:“难道阁下一介金吾卫郎将,竟想要私设刑堂,罔顾律法僭越杀人?”
“你——”郎将心中气极,怒目圆瞪。苏敬则此言一出,他若是再要强行抓人,便是坐实了僭越的罪名,足以让他一个小小的郎将直接被免职。
但令苏敬则有些惊讶的是,即便他的利害之言已说到此处,郎将仍旧不愿善罢甘休。
“好!好!好!你觉得我现在动不了你是不是?”郎将抬起马鞭直指着他,眦目道,“‘请’你去乌阕稍坐片刻,我这便去上报……”
郎将话音未落,便是一声脆响。
“啪”。
白光一闪,郎将的脸上霎时便出现了一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乌阕?我竟是不知绣衣使什么时候也成了你们金吾卫的后花园。”玉衡勒马,正停在那郎将的面前,手中的马鞭上还有血迹尚未滴落。
她抬眼扫过了河边狼狈不堪的百姓,微微蹙眉,这才又道:“渡口吵吵嚷嚷的,究竟是什么事到现在还处理不了?”
“廉贞大人……是下官失言。”郎将多少也对眼前的这位廉贞使颇有耳闻,心知她行事素来有几分乖戾。他有几分不甘地低下头抱拳说着,却也并未下马,“但下官抓到了一批伪装成百姓的逆贼,他们正要煽动这些百姓作乱,还有此人,我朝官员之中竟也藏着通敌之人。如果让陛下知道——”
“啪”的一声,又是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只是这一鞭力道更大了几分,猝不及防的郎将几乎要摔下马去,惊愕地看着玉衡。
苏敬则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担忧。
玉衡垂下马鞭任由鲜血滴落,而她只是盯着郎将,质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人是逆贼的?”
“是……”郎将被问得噎了噎,一时没了言语。
“说!”玉衡冷冷地一扬眉,凌厉逼问。
郎将已心知不妙,唯唯诺诺道:“是……是下官以为……”
“好一个你以为!”
这次郎将在玉衡的马鞭落下前便赶忙滚下了马,单膝跪地抱着拳:“下官……”
玉衡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千秋节将近,大宁举国欢腾共沐圣恩,何来反贼逆臣之说?倒是你,信口雌黄扰乱民心,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
郎将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忙不迭叩首道:“下官知错,还请大人开恩,不要上报于朝。”
“你该感谢今日总算还有人拦着你。”玉衡说着不咸不淡地瞥了苏敬则一眼,说道,“倘若你当真上报朝廷,引起暴乱,到那时身首异处的可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今日你手下的所有人,也会被你牵连丧命。”
这一下,不仅仅是那郎将,在场的所有金吾卫心中也都有几分后怕,一个个地面面相觑。
玉衡暗暗地看向苏敬则,无声地说了一句“走”,而后策动缰绳,离开了此处。
苏敬则倒并未立即随之离开,反倒是看了看眼前的金吾卫们,淡淡地笑着:“事已至此,诸位还是不打算放人吗?”
金吾卫们这才如梦初醒,郎将见玉衡离开,赶忙站起身来督促手下将那几名闹事的年轻人都放了。挨打的百姓们总算从金吾卫手下逃过了一劫,只是他们再翘首去看时,那两人早已策马走远了。
尽管方才的一番对峙使得他们不至于冤死,也不必受皮肉之苦,但也并未解决这些贫民的窘境。眼见似乎能救他们于水火的人离开,百姓们发出了漫天遍地的哭喊声与哀求声,却在不久之后便于失望与无奈之中平息下来。
金吾卫郎将没有过多在意脸上的伤口,他现在不得不按照两人所言以更为缓和的方法对待这些百姓,以求平息此处的骚乱。
他指天誓日,信誓旦旦地说着会立马向朝廷请求开仓放粮稳定可能会出现波动的粮价,百姓们见他这番言之凿凿的模样,多数也开始动摇,有了退缩之意。
眼见这场混乱的局面便要渐渐平息下来,却不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