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若真是为此而来,倒也不用担心找不出破绽。”
玉衡说完,两人都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也就听见了洛河渡口处的异动。
苏敬则首先看向了洛河渡口的方向:“渡口似乎出了什么事。”
玉衡瞥了一眼,笑道:“苏公子应当不会猜不到此事因何而起。”
“昨夜沉的似乎是几艘运粮的商船。”苏敬则略微一提此事,便转而道,“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
玉衡凝视着河上往来的船只,冷笑:“这原本也算不上什么令人瞩目之事,不过能让洛都的贫民一夜之间皆知此事,就很不寻常了。”
“甚至还惊动了金吾卫。”苏敬则远远地看着一列人马冲向渡口,补充了一句。
玉衡叹了一声:“金吾卫?他们向来行事强硬,若是激起变乱……这种时候,恐怕就不能善了了。”
“我去看看。”苏敬则沉吟片刻,道,“若当真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应当会有蛛丝马迹。”
来到了渡口之后,风茗果然看见洛河之上还漂浮着米粮和装米粮的麻袋,那些前后赶来的百姓正拼了命地趟过水去捞粮。
粗略看来,这些闻讯的百姓足有上千人,一时间已将洛河渡口围得水泄不通。损失了米粮的商贾尽管已请来了官府之人,但面对着这潮水般的贫民,一时亦是无计可施。
风茗缓慢而艰难地越过挤挨的人群,向着商会船只平日里停留的码头走去。而她身后的另一边,赶来的金吾卫正试图拦住这些百姓。
“好,你们都不回去是不是?”
风茗闻声回过头看去,只见拥挤的人群之外,一名金吾卫郎将扬起了马鞭,神色颇为不耐烦:“那就一个都别走了!诸将听令!全都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她心中一悸,不由得驻足回身多看了几眼。只见郎将一声令下后,那些身披甲胄的金吾卫士兵便齐齐跳下马来,扬起马鞭便向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抽打过去。而那名金吾卫郎将则扬鞭策马,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一阵横冲直撞。
这算什么事?风茗心下有几分愤懑,只是金吾卫与贫民之间的事情到底也不是她一人的杯水车薪之力所能扭转,故而也只得回过头去,尽力地远离冲突之处,向着码头而去。
金吾卫们一鞭接着一鞭打下去,将为首的百姓打得皮开肉绽,人们哀呼着躲避,金吾卫顿时便在挤得几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他们便这样挥着鞭子,一点点地走到了人群之中,驱赶着后面争抢着米粮的百姓。
这些人原本也只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此刻在金吾卫的威压之下,纷纷乱做了一团。风茗在人群的几番推搡之中几乎要无法立足,更遑论再向着近在咫尺的码头前进一步。
她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几名金吾卫正挥着鞭子向着她所站的这处走了过来。也就是在这一个驻足之间,风茗被躁动的人群挤得脚下一趔趄,一时便是稳不住身形,而身在这混乱的人群之中便如陷入泥潭一般,全然由不得她再去挣扎。
身后的人群自然无心去关注是否有什么人摔了下去,仍旧是混乱地涌了上来。风茗被挤到了混乱人群中一处狭小的缝隙之中,虽然没有立即摔下去,却也感到胸口一阵猛烈的窒息感。
她挣扎着想要调整好身形,大声地呼救着,希望能让身旁的人注意到,以便让她重新站好。然而风茗一人的声音全然无法与周围的尖叫哭喊声相抗衡,在她绝望地大喊直至哑得完全发不出声音的过程之中,只感到越发深重的窒息感。
预想中最后的窒息并未如潮水一般直接倒灌下来,风茗踉跄了一下,余光瞥见周围的百姓们似是避之不及地纷纷闪躲着,心中只道不妙。
她回过头,只见那几人已近在身前,为首的金吾卫扬起了马鞭,似乎正打算用不及躲避的风茗以儆效尤。
金吾卫的马鞭长而坚韧、布满细小倒刺,寻常人很难忍住哪怕一下。
濒死的恐惧细细密密地爬上了她的后背。
但那名金吾卫的手突然便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上,他的手腕被另一双手有力地钳制住,动弹不得。
“狐假虎威之辈,”熟稔的声音冷笑着,“怎么还动起了风家的人?”
风茗稳好身形,惊疑地循声看过去,正看见沈砚卿轻哼了一声,将那金吾卫的手甩了回去。
金吾卫虽并非常与枕山楼打交道之人,但也明白敬风氏三分的道理,见此情景,也只得收回马鞭,道:“那还望风家的几位莫要待在这等变乱之地,平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在此清点商会损失的货物,有何不可?”
“你们当明知此时渡口易生变乱。”领头的金吾卫不甘理亏,瞥了一眼此刻有几分狼狈的风茗,冷笑道,“如今这般情况,诸位只怕还要在此委屈多时了。”
沈砚卿却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并不与他再争辩什么:“阁下有这等时间与我争论,倒不如去看一看,你们的郎将似乎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呢!”
那领头的金吾卫一怔,转头看向了郎将所在之处,果然见得那里似是发生了并不算小的骚乱,而郎将也在此时高呼着下令“捉住逆贼”。
金吾卫一惊,不甘地瞥了沈砚卿一眼:“那么,恕不奉陪了。”
而后,这一行金吾卫便立即转身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