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案与宁州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即便崔府强调了息事宁人,苏敬则仍旧是得到了陆秋庭的首肯,能够随时查阅一些早年的旧卷宗。
卷宗正册所载是调查所得易氏欺压贪墨、乡绅投毒易晨自尽的始末,这些内容苏敬则已在昨日细细地看过。
正册的扉页以标准的楷书写着:宁州易氏案,主审官度支尚书崔荣,赴宁州查办官度支右丞祁臻。
他将正册小心地放回,又取出了宁州案卷宗的副册,第一次仔细地翻阅了起来,这其中记载的是易氏的一些其他罪名,及调查起讫时间等杂事。
宁州的案子发于平康十六年的十一月,结案之日却是一直拖到了次年的三月。此类地方官员贪墨的案子若是上达天意,无一不是全力调查尽快结案,而卷宗之中对于拖延的理由亦是语焉不详。
是因为案子的结果遇到了什么人的反对吗?……廷尉寺的反对?
他将卷宗又向后细细地看过了十余页。
易家的罪名除却侵占私产、贪墨府库官银以外,竟还有行贿京官。
苏敬则的手指在划过“行贿”二字之时顿了顿。
看起来是贪墨有败露之象时,易晨想要用钱财将此事尽快地压下去,最后失败了。但奇怪的是,京中收取这笔贿赂的人却——没有记载。
以易氏当时的处境,洛都权贵想来也不敢出手去保他,有什么人收取了易晨的钱财,却在这之后成功地全身而退了。
或者说,这一笔无人收取的“贿赂”,原本并不是贿赂。
“当时整个案子中下落不明的不仅是形制和此次凶器完全相同的匕首,还有这笔钱。也许可以想一想,如今刀出现了,钱又在何处?”
苏敬则回过头来,正看见陆秋庭踱步到了他的身后,淡淡地看着他手中的卷宗。
“陆寺卿。”他转过身去颔首作为行礼,微笑,“不知陆寺卿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不必如此谨慎,你觉得此事如何?”
“下官以为这笔赃款无论去向何处,都需要‘洗干净’才能用,如此一来,不免会有蛛丝马迹。”
“只要这笔钱仍在周转之中,相关之人便脱不了身。”陆秋庭点了点头,转而正色问道,“不过你能确定,这两个案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大致上是可以确认了。”
“那么不论你查到了什么,卷宗上都不可有多余的记录。”
“……”苏敬则似是有些惊讶,一时不语。
陆秋庭觉出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强硬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道:“这桩旧案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再牵扯出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然这语焉不详的卷宗放了许久,我为何不去查?”
苏敬则笑了笑,也不做辩驳,答道:“陆寺卿放心,下官明白此中利害。”
陆秋庭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已有一名主簿急匆匆地走入卷宗库之中,见陆秋庭也在此处,略有几分惊讶,仍旧行礼道:“陆寺卿,苏少卿。”
苏敬则微微侧目看向陆秋庭,对方看着来人,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昨日那名死者的尸体,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秋庭神色不觉凝重了几分。
“今日早晨。”
苏敬则几不可察地瞥了一眼陆秋庭的神色,而后才问道:“崔尚书呢?他打算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