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苏敬则沉吟片刻,“是想将这匕首伪装成死者的贴身之物?它的制式很特别,或许有什么寓意。”
“这样吗?”玉衡看着匕首,总觉得这其中颇有些蹊跷。
正在此时,屋外宅门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举步走出了里屋。
“这里是怎么回事?轻鸿人呢?”
两人行至院中之时,正看见了度支尚书崔荣正带领着几名亲信家丁,被廷尉寺衙役领入宅子中,随着他一同来到此处的还有另一名年轻的公子。
玉衡见到这同行之人,一时有几分惊讶,而后想起了此前韦夫人欲言又止的话语,不由得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人正是韦夫人所要寻找的独孤氏二公子,亦是如今的太常寺卿,独孤询。
苏敬则不禁瞥了她一眼:“在笑什么?”
“在笑……正愁着去哪儿寻人,他便自己送上门来了。”玉衡向着独孤询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笑道。
不待二人再说什么,崔荣已然发现了他们,走上前来:“苏少卿,廉贞大人。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苏敬则点了点头,礼节性地含笑作揖道:“简单地来说,是尚书大人的这位妾室疑似遇到了仇杀。”
“仇杀?”崔荣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太相信,“她此前不过是勾栏里的一个伶人,哪里会有什么仇人?”
“其实这也正是下官所好奇的。”苏敬则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把匕首取出,“不知崔尚书可认识此物?”
玉衡注意到崔荣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也并未多说什么:“似乎是宁州一带的制式?本官昔年接手一起当地的案子时似乎见过。”
苏敬则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目前看来,凶手在杀害她后特意将此物收好放在了她床榻的枕下,不知何意。”
“苏少卿有何高见?”崔荣的语气之中并未再流露出什么异常。
玉衡却是从中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而苏敬则也仍是恭谨地笑着:“依下官愚见,既然被害人并未结仇,那么这行凶之人多半是有意对您动手,或者至少是在提醒威胁着什么。”
崔荣深深地看了苏敬则一眼:“多谢提醒,本官近日会加以防范,还望廷尉寺能早日破案。”
紧接着,他又看向了玉衡:“只是不知这等区区小案,为何还劳动了绣衣使?”
“说来巧合,我并非为此案而来。”玉衡从容地向着崔尚书一揖,又看向了一旁的独孤询,微笑,“寺卿大人几日不见归家,贵府的老夫人很是挂念。”
独孤询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这等小事母亲竟也麻烦了你么?廉贞大人无需劳心,我到时自会去与她说明。”
玉衡听得他语意之中颇有避重就轻之意,便又作不经意道:“只是不知独孤寺卿今日为何会在此处?太常寺那边缺下的点卯只怕不好处理。”
“点卯么?看来这个月需得多忙些事情补上功绩了。”对方仍是笑道,“说来惭愧,我与家母前几日有些龃龉,正巧有几位友人邀我前去雅集,便不告而别了几日。今日在回城途中恰遇见了崔尚书,便结伴前来了。”
似乎是猜到了玉衡想问什么,他又说道:“廉贞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寻我的几位友人一问。”
“独孤寺卿何必如此?”玉衡微微眯了眯双眼笑着,眸光里是一派懒散随性,“既然您已经回来,其他的我自然不会多问。”
独孤询自是出言谢过了玉衡,而另一边,苏敬则与崔荣的对话也仍在继续。
“如此说来,崔尚书并非是受到家仆通报才来到此处的?”苏敬则听罢崔尚书的一番叙述,道,“那倒是证实了下官的一个猜测。”
“哦?”
苏敬则将此前那几个仆从对门口守卫家丁的寥寥叙述告知了崔荣。
崔荣自然并不是得了那几个仆从的讯息才动身前来的,他在这些仆从外出久久不归之时便起了疑心。
“想不到竟有此事,看来本官近日得多加防范才是。”崔荣闻言眉头紧锁,不似惺惺作态,他停顿了片刻,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此案虽看似平平无奇,还是要谢过苏少卿如此尽心。”
“下官愧不敢当,”苏敬则沉黑的眸中有一线透亮的微光,一如刺破夜色的晨曦,“近日需要上报左民部的卷宗业已交付,下官也不愿终日尸位素餐,故而有此一行。”
苏敬则又大致问过了些宅子相关之事,崔荣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待得说完,便寻了个由头,与独孤询各自离开了。
两人次第离开后,玉衡方才露出了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促狭笑道:“看起来,这个案子还真与宁州有几分关联呢……寻仇么?有些复杂。”
“或许吧,崔尚书也已同意协助追查那二人,想来很快便会有个‘结果’。”苏敬则略微咬重了“结果”二字,偏过头含笑看向玉衡,“玉衡姑娘意下如何?”
“既然独孤寺卿安然无恙,我自然也没有什么继续插手的必要了。”玉衡自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语调似笑非笑,“找出‘凶手’自然有廷尉寺操心,不过此案有些不寻常,苏公子还需谨慎行事。”
“廷尉寺办案不宜叨扰,我便先行告辞了。”玉衡说罢这一句,便举步向着宅门之外走去。
她听得苏敬则在她身后轻笑一声,以同样的方式反击道:“韦夫人的委托只怕不是找回一个人这么简单,玉衡姑娘同样也需——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