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小姐当真是胆大妄为。”沈砚卿抬手拂过仓库中的那处储物架,忽而笑了一声,“她但凡得空多看几眼,你觉得还会如此顺利么?”
“但我并未给她任何这样做的时间,更何况即便是暴露了,也无非就是少陪她玩一会儿罢了。”风萦不禁掩唇而笑,“不知道沈公子是有了什么样的发现呢?”
“不过是原本便有两扇门罢了。一扇在你眼前,一扇在这储物架后。”沈砚卿回过身来,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向着仓库之外走来,“只不过储物架后的门无法向外推开——因为门后仍旧是一面墙。”
风萦饶有兴致地笑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哦?”
“同样,她们见到的‘晚阳’也并非真正的晚阳,而是你所假扮。”沈砚卿顿了顿,又笑道,“你先是杀害了被囚禁的晚阳。在将昏迷的两人关入此处后,你只需移动储物架遮住未上锁的真正的门,而后扮作晚阳引导她们来到假门处,让她们误以为门已被从外面锁住并闩好那里的门闩。在引导她们再次睡下后,你将储物架归位并调转她们睡下的方向,这之后将晚阳的尸体移入,在离开时自外面锁上门,便完成了这个布局——对不对呢,风萦小姐?”
风萦仍旧笑着:“哦?那么如何解释秦风馆的人打开门锁时门内的门闩依旧锁着的事呢?何况即便风茗不记得晚阳的声音,朝露总该记得,沈公子对我的指证未免太过武断。”
“风萦小姐,你我合作许久,对沈某就不必用这种无意义的反驳了。”沈砚卿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面上的微笑也依旧波澜不惊,“你只需将门闩拨到刚好抵住插销口,待得有人自门外开锁时,门内被困之人自然会主动上前打开门闩而不会注意到插销是否真的生效。至于声音,这对风萦小姐而言不算难题吧?何况人在惊恐之下声线也难免会有些失真,以此方法自可骗过她们。”
“沈公子还是不曾说明因何而断定是我。”
风萦一面笑着回应,一面盯着沈砚卿的一举一动。他不紧不慢地踱步至仓库门口处,在风萦的身侧闲然地将手中的伞撑开:“一来,有这样‘热闹’的戏风萦小姐岂会甘心旁观?二来——”
沈砚卿说着微微侧过脸来,带着莫测的微笑抬手将风萦的一只手翻过来手掌向上,而后将储物架上剥落下的一小块木片放在她的手心,琥珀般的眸子里闪着的却是淡漠的光芒:“和风萦小姐手上涂着的,是同一种丹蔻呢。”
“你——”
风萦微微蹙眉,正要再说什么时,沈砚卿已擎着伞与她擦肩而过,走入了雨幕之中:“仓库之中一片漆黑,若是晚阳被那二人杀害,脸上的刻痕又该如何解释?何况晚阳的尸体既是被绑缚着送入此处,便必然会有移动的痕迹。这些——你当真以为她会看不出来?”
风萦冷笑着:“她已经看出来了,但那又如何?她没有机会深入调查的。沈公子这样说,是觉得我连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也比不过了?”
沈砚卿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语调中依旧带着淡淡的嘲弄之意:“沈某早便提醒过风萦小姐不可一味追求骇人惊怖,即便是不得不动手,也该是以悄无声息为上。”
“我怎么听着沈公子这言下之意……”
风萦勾起一个娇媚的微笑正欲调笑一番,却是立即被沈砚卿冷笑着打断:“风萦小姐不必担忧,沈某对你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无非是为了并州的那事而已。”
“沈公子还真是扫兴,”风萦轻哼一声,“别着急嘛……看完了晚阳的殒命之所,还有朝露的呢。”
她一面领着沈砚卿离开此处,一面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样,片刻后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笑道:“沈公子也当真是狠心,枕山楼留在秦风馆的这两个细作,说弃便弃了,不怕北城那边起疑?”
“沈某怎么却是隐约听闻,风萦小姐数次都向南城主质疑我的立场?”
沈砚卿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风萦一时也有几分尴尬,径自笑着几声,三言两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朝露身死之时的情况。
……
风茗小心地挣扎了许久,手上的麻绳虽未能完全松开,但总算也松开了许多。她靠着墙休憩了片刻,一面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一面偷眼观察了一番屋外的几人,见他们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这才放下心来,忍着痛继续尝试松绑。
然而她还未再次取得什么进展,便在窗外滂沱的雨声之中,朦胧地听见了人的话语声。风茗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地听了片刻,隐隐地辨认出那似乎是花魁晚萦的声音,言辞间还提及了朝露与晚阳。
她忽而回想起来,先前那名带领着打手的中年人似乎曾提到过……“萦小姐”因为“贵客”的到来而临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
萦小姐……晚萦?那么现下与她并行的,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那名“贵客”了。这又会是谁呢?
风茗可以确定的是晚萦在秦风馆之中的地位绝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此处实际的领导之人。那么能让她奉为“贵客”且如此详细地介绍此处案情的人,多半也会是秦风馆的同盟。
她倚靠着墙继续凝神听了半晌,却一时也未听见第二人的声音,但晚萦的话语声却是离自己所处之处越来越近了。风茗心下警惕,不由得向墙角缩了缩。
而墙外晚萦的声音越发近了些:“……我们查过了朝露服用过的食物……没有发现下毒的痕迹……门窗紧锁……公子有何见教……”
风茗隐隐辨认出了她的一些只言片语,虽说语调仍旧是烟花之处惯用的娇媚调笑,但措辞到底显得疏离了一些。若说对方是她的盟友,多少也显得有几分奇怪。
她暗暗地屏息等待着另一人的回应。
“这等在杯口处抹上毒药的伎俩,风萦小姐用了也不怕被当场拆穿?”
再熟稔不过的声线穿透了嘈杂的雨幕,几乎是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风茗的耳中,将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信念毫不留情地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