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说出什么,沈砚卿抬手以折扇点了点桌面,笑道:“不过我想以谢小将军的身份,能得知的必然不止于此,方才的消息也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沈先生当真是有趣。”谢徵似是骤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笑,先前的一丝怒气早已消散不见,他说罢沉吟了片刻,忽而颇为笃定地再次开口,“听闻前些日子两王叛乱之中死伤殆尽的秦风馆,是南城的势力?谢某猜测这多半是枕山楼的手笔——那么这个消息,沈先生想必会很有兴趣。”
“洗耳恭听。”
“此前绣衣使着人追踪雪岭之人,到了高阙时却断了线索,依照风蔚的说法——没有可疑之人通过,沈先生觉得这是为何?”
“或是不曾从此经过,或是三公子并未说出实情,又或许——雪岭连三公子的眼睛也骗过了。”沈砚卿依着对方此时提及这等闲事的思路细细推断了一番,心中不觉微微一冷,面色却仍旧是不改,“总之。司州之外的事情,枕山楼到底是鞭长莫及。”
谢徵诡秘一笑:“南城地处北城与高阙夹击之地,倘若没有几分乔装敌手的本领只怕是寸步难行。至于雪岭……如果只是普通的合作者,恐怕不会知道如何完美假扮北城之人吧?除非……雪岭原本就是南城培养的一把利刃。”
沈砚卿听罢,心中却是不甚赞同。
北城会对此毫无防备、毫无察觉么?
“并州北境紧邻高阙,看来谢小将军用心良苦。”虽则如此,他仍旧是轻笑一声,“那么您想借由枕山楼调查的,又是什么?”
谢徵道:“自然是我那位凭空出现的‘堂妹’了。”
“镇北将军之女长缨,母为正室夫人玉氏,生于平康八年,幼时居于京城,曾与阁下的父亲学过些拳脚——这些事情,你的那位‘堂妹’似乎都记得很清楚。”沈砚卿略微正了正神色,将谢小姐的情况一一道出,末了又反问,“还是说,谢小将军发现了什么更为隐秘的异常之处?”
“并非如此,只是……总觉得她似乎变了很多。”谢徵的神色一时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道,“何况长秋宫岂会好心将她寻回?只怕是在觊觎着谢家下落不明的白虎符。故而才希望与贵商会能够调查一番实情,至少也该……给出些建议。”
沈砚卿微微颔首,略做思索后便说道:“那么我也不做客套了。谢小将军既然想到了白虎符这一层,那么便该想到,在当年谢氏抄斩的事情之中,掌握白虎符下落的人并非一定是在你二人之中。”
“此言何解?”
“谢小将军可还知道那时的情状?”
谢徵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那时平陵军通敌西河郡失陷的消息传来不久,谢氏两府皆是闭门不出。而后明仪夫人在含章殿外跪请先帝开恩放过长缨——阁下想说的是,太妃娘娘?”
先帝能够应允明仪太妃的请求,所看重的自然不是他们之间的情分,而是谢氏这一支的后人一旦断绝,那么这半块白虎符的消息也必将随之湮灭。
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女子自然是更好控制的。
“我身为局外之人,也不过只是聊做猜测罢了。”沈砚卿笑了笑,“算来谢小姐如今的亲人也只有你与太妃二人,倘若谢小将军的怀疑无误,那么谁最有可能知道白虎符的消息,你想必心中也会清楚。”
若谢徵当真对此一无所知,那么最有可能知道白虎符下落的,便是明仪太妃了。当然,此事也仍有另一种最坏的可能——白虎符的消息仍旧依照原计划,只留在了谢长缨的手中。
“虽然那时她们的死很有些疑点,但……”这样说着,谢徵不觉苦笑,“即便当时长缨得以逃出生天,也很难熬过这举目无亲的近十年,更不要说再被长秋宫寻回了。”
“是真是假,便要看长秋宫接下来的行动了。”沈砚卿对此只是不置可否,继续分析着,“昔年白虎符被一分为二,如今另一半尚且下落不明,长秋宫便如此急于着手调查谢家的这一半,只怕是已有燃眉之急。谢小将军不妨将计就计。”
“前些日子定襄伯府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谢徵沉吟许久,方才应允道,“既然如此,便就依沈先生之言吧。”说罢,他似乎又忆起了些什么,有几分尴尬地再次开口问道:“那么,沈先生想从我这里知道的第二个消息,又是什么?”
“何必如此急切?”沈砚卿听得此言,反倒很是轻快地笑了起来,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一定要算上的话,谢小将军不妨权当是欠了枕山楼一个人情?”
“人情此物最是难以衡量,来日还起来,便是因势而定,可大可小。”谢徵兀自轻哼了一声,算作是默认了这个提议,“沈先生倒真是个生意人。”
沈砚卿面色不改:“过奖。”
“今日出来得也有些久了,”谢徵这样说着便站起身来,话语之中隐有去意,“那么,来日再会。”
沈砚卿亦是颇为客气地起身相送:“谢小将军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