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穹顶上雕镂着的是各色羽翼华美的禽鸟,风茗在榻上枕着胳膊看了许久,于斑驳反射的朝阳光影之中将它们数过了一遍又一遍,直至那光芒随着日头渐高而移开了位置,这才如恍然梦醒一般,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的坐起了身来。
既然玉衡已将令牌交与她,那么无论心中是怎样的犹疑与顾虑,风茗都必然会强迫着自己尽早去绣衣使官署走上一遭。
她起身梳妆了一番走出卧房,却仍旧不曾见到玉衡的身影,反倒是遇上了前日送来信件的昭阳宫女官。
“暮桑姑娘。”风茗远远地便停下了脚步,微微笑着福身行礼。
“风小姐?”女官略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亦是向风茗笑道,“看起来今日精神不错,这是打算去哪儿走走?”
这位名叫暮桑的女官算是明仪太妃的如今的心腹,掌管着如今昭阳宫大大小小的许多事务。她看起来已是二十有余,容貌算不得出挑,却很是温柔可亲。
“廉贞大人交给我一些事,正巧我也想着不能总在昭阳宫添麻烦,倒不如趁机去宫中的别处走走。”
“别处?”听得这两字,暮桑的神色有一瞬的凝滞,“这几日只怕是不便。”
风茗讶然:“这是何故?”
“谢家小姐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略有耳闻。”风茗沉思了片刻,问道,“听说是有人寻到了谢氏孤女的踪迹,而中宫殿下正打算将她接入洛阳宫。”
“不错,她就是今日来到了宫中。”暮桑道,“有些奇怪的是,中宫殿下在这同时也戒严了宫城的出入和各宫殿之间的走动,因而这几日你怕是都不能随意走动了。”
“原来如此……”风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暂且按下了前往绣衣使官署的计划,“只是不知这位引得中宫殿下如此重视的贵客,如今又在哪一处宫殿住着?那里恐怕少不得要增派些守卫了吧?”
“这才是让我颇为头疼的地方。”暮桑无奈地笑了笑,“因太妃是她的姨母,这位谢小姐眼下正与太妃、昭鸾郡主二人促膝而谈呢。”
风茗心中不免暗暗叫苦,如此一来,昭阳宫只怕也成了个是非之地,只盼长秋宫的人不会心血来潮调查她的来路才好。这样想着,她却又忽而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昭鸾郡主?她……为何也来了昭阳宫?”
暮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年末朝觐将至,何况依照陛下的意思,郡主成为太子妃是迟早之事。”
“多谢暮桑姑娘解惑。”风茗微微蹙眉思索着对方的这番话。听闻太妃因独女早夭而将同龄的昭鸾郡主视若己出,而兴平帝似乎也一向对河间王这位异姓王侯颇为信任。萧氏……会步谢氏的后尘么?
“既是廉贞给你吩咐了任务,何不去看看她的态度?”暮桑颇有深意地笑了一声,看了看昭阳宫中庭的方向,“她也算是中宫殿下的半个新宠亲信,或许这事情她自己便可前去处理好了。”
风茗感到了她话语之中对长秋宫的几分疏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也好”,便告别了暮桑向中庭走去。
因是冬日,昭阳宫的中庭便也不免在光秃秃的枝丫掩映之间流露出几分萧瑟的意味来,只有几株未凋的秋菊与长青的翠竹勉强维持着幽静的生机。
风茗远远地见得明仪太妃与两名华服少女正端坐于庭中小筑促膝而谈,便立即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四处张望着试图寻找玉衡的踪迹。
正在她一无所获之时,一朵浅黛色的绢花不偏不倚地贴着她的眼前划过,她本能地便是伸手一接,将绢花拈在了手中。风茗愣了片刻,而后循着这朵绢花的来路抬头看去,恰好便看见了闲然坐在老树枝干上的玉衡。
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着一小截绢布,见得风茗终于看了过来,便扬起唇角粲然一笑:“风姑娘醒了?”
说罢也不待风茗回答什么,紧接着便稳稳地跳下树来,一面拉了拉风茗的衣袖,一面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小筑的方向:“什么事?”
“听闻洛阳宫内禁严了?”风茗自是会意,跟随着玉衡远离了那处小筑,低声问道,“我原本打算今日便……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