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大殿之外,玉衡抱臂倚着大殿的外墙,仰首看着飞檐之上流下的一道道珠帘似的水流。
这故事听来可不正是定襄伯府的那个案子?
谢小姐在这时候偏偏提起了此事……当真有趣。
玉衡不觉挑了挑眉,意蕴不明地冷笑着听了下去。殿中的另外两人似乎也对这个故事颇为喜欢,时不时地也会评论调侃一番,惹得谢小姐数次轻轻发笑。
她倚着墙微微阖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只觉得那滂沱的冷雨渐渐地转小了。
“不过……我那时也是数日里听得断断续续,这宴会之后的几段更是在晚辈入宫前都不曾说到。”殿内,谢小姐的讲述又是微微一顿,语调之中不觉流露出了几分凝重,“故而这个故事,只怕也只能是个残章了。”
玉衡听得此言不由得蹙眉:倘若她的讲述不曾出错,这个故事里虽是多了不少天马行空的改动,但仍有不少细节与定襄伯府的案子对的上。到底是何人写出了这样的东西又流传到了说书人的口中?
正疑惑之间,她听得殿中的谢徵随即开口,含笑安慰道:“堂妹也莫要沮丧,这个故事我倒是在初入洛都时听过一段开头,那时曾隐约听得看客交流,说是这家的老爷原有个文武双全的私生子,他那日便混在赴宴的宾客之中,便是他最后取走了那传家宝物。”
玉衡心下一惊,不觉一改方才懒洋洋倚墙的模样,直起身来蹙眉思索着。
倘若不是民间一味寻求传奇的编造,那么便只怕是有人摸到了那时的些许猫腻,想要引蛇出洞了。
然而能够如此散布谣言的人,多半绝不会比苏敬则好对付。
“真的?这倒是很意外。”谢小姐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一些,“那堂兄可知,他们这样拼死争夺的这所谓传家宝物,究竟是什么呢?”
“这……他们却是不曾提及。”谢徵很有些为难地沉吟了片刻,“也不必遗憾,来日待堂兄听完了那说书,再来告诉你便是。”
“好。”谢小姐亦是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明仪太妃忽而轻叹一声,“今日长秋宫准下的探望时辰,怕是要结束了吧?”
“只顾着谈笑,倒是险些忘了此事……”谢徵的神色凝了凝,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先行告辞了。”
玉衡举步行至殿门边,听得殿中三人又寒暄了一番,谢徵的脚步声才渐渐地向着殿外而来。
“谢小将军,廉贞奉长秋宫之命送您离宫。”见得谢徵走出了昭阳宫的大殿,玉衡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噙着一抹标准的礼貌微笑躬身道,“请吧。”
“不过一介校尉而已,当不得廉贞大人的‘将军’二字。”谢徵轻嗤一声,而后举步走下了殿前的台阶,“原来那夜斩杀楚王的人,便是阁下了?”
“谢小将军猜得不错。”玉衡笑道,“长秋宫之命不可违抗,廉贞也不过冒险一试。”
“廉贞大人还真是尊敬长秋宫。”谢徵听得此言,有意无意地讥讽了一句,“看来廉贞大人在殿外窥探至此,也是长秋宫的命令了?”
“毕竟这是宫闱之中,还请谢小将军见谅。”玉衡仍旧保持着笑容,“何况三位也不过只是聊了些市井奇谈罢了,又有何担忧呢?”
“廉贞大人也认为,这只是市井奇谈?”谢徵微微驻足,瞥了若无其事的玉衡一眼,“我听闻约摸是八月之时,廉贞大人便曾接手过类似的案子。”
“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私人寻仇,哪里有你们所说的那般奇诡?”玉衡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谢小将军也相信这些小说家言?”
“好奇罢了。”谢徵见此便也不打算再多问。
不曾想玉衡却是微笑着接过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谢小将军当真打算特意去听完这个故事?”
谢徵一时拿不准她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便只是反问:“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那倒也不错。”
不料她会这样回答,谢徵再一次有些讶异地看向她,听得玉衡紧接着颇有深意地说道:“毕竟我也很好奇,小说家言的传家宝物,究竟是什么。”
“廉贞大人可真是有雅兴……”谢徵话未说完,便见得玉衡似是颇为随意地取下佩剑抱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看着做工似乎颇有些奇特的剑鞘与剑柄,一时沉思不语。
“看来谢小将军是同意了。”玉衡见他不语,倒也不恼,反倒是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说来这一次谢小将军得以入宫,似乎还是长秋宫那边的恩典,也不知下一次……会在何时?”
她又一次略微咬重了“长秋宫”三字。
“明白了。”谢徵不觉微微挑眉,一副很有些意外的模样,“前面便是宫门,廉贞大人不必送了。”
……
朝会散去后的崇德殿难免显露出了几分冷清,但此刻却也并非寂然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