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千万女子,原本也没有多少能够破城而出。若非是那时母亲安排接应的人遭遇了不测,我只怕也是……”玉衡猛然地停下了回忆,不再多说自己那时的事,袖中的手却是暗暗握成了拳,“可惜你最终也未能做到与她并肩。”
“是啊……她怎么会这样死了呢……”明仪太妃怅惘的声线蓦地颤抖起来,“即便是死,我也只允许她死在我的手上……凭什么死在了韦家这个女人的阴谋里?”
这样说着,明仪太妃忽而抬手指了指身侧茂密的枫林,言语之间带上了几分复仇般的快感:“所以孤送了她一份大礼。她既是与先帝的云妃颇有瓜葛,那么她敢下手诬陷谢家,孤自然也敢栽赃云妃。”
玉衡心下不觉暗暗一惊,面色上却仍旧是平静:“原来先帝的堕马本是……”
“一个不算成功的阴谋罢了。”明仪太妃复又轻嗤一声,“只是不曾想最终还是没能阻止。”
“但长秋宫为什么……和眼睛过不去?”回想起她初次来到长秋宫时的情形,玉衡不觉心有余悸。
“因为行刑前我着人剜下了云妃的眼睛,又混在了长秋宫晚膳的丸子汤里——她是活该。”明仪太妃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抬眼看向玉衡,语调复又柔软下来,“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替她除去太子——那一纸反书,是你的手笔吧?”
“模仿醉汉之语罢了,引太子入局的整个计划,都是我向她提出的,也是我与她一同动的手。”玉衡终于又露出了往常漫不经心的笑意,举重若轻地说着,“若非太子存在而长秋宫膝下无子,她真以为这些年朝中重臣会选择辅佐她?倒是大家先前都误认了那几位长秋宫党羽了。”
明仪太妃轻快地笑了起来:“借着除去太子的机会取信于长秋宫,同时又将长秋宫推到了风口浪尖——借刀杀人啊,阿衡。”
“姨母过奖。”玉衡垂眸看着湖畔湿润的泥土,笑意更甚,“哪里是什么借刀杀人呢?是她自己选择了迎着刀刃而上。”
“只是你这样向她献计,她竟不曾起疑?”
“这是一个交易。她同意风茗同我入宫,而我替她设法除去太子。”玉衡笑吟吟地看向明仪太妃,“虽然我并无此心,但只要让她将我与风茗的关系认做了……那便是击中了软肋。”
“你早就知道云妃?”
“不,汝南王与楚王兵变的那夜我曾与她有过些接触,多少也能猜出些什么。”
“呵……”明仪太妃长舒一口气,望着天边的残月,“能看见棋局的棋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应当为你高兴。”
“且看来日吧,姨母。”
……
兴平八年十月,韦后欲废太子。时女龄十九,为绣衣使,方断楚王事,以故为韦后信。女因觐于韦后,言太子巫蛊于东宫,当诈谓上不和,引之探视。又作书草,若祷神之文,有如太子素意,因醉而书之。
至于太子入觐于式乾殿,女乃作宫婢装,奉酒枣三斗,曰:“此天子之赐也。殿下不食,以为鸩乎?”数言逼饮醉之。女又携小婢以纸笔及书草使太子书以逆文,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
以是韦后得废太子,而朝野悉与之离德也。
——《天岁故臣书·卷十六·明穆夫人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