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风茗不知后来伪装成天机的人在失踪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更不知究竟是何人要从天机口中撬出何等消息,但——
西羌使团的失踪案,原本就是一个有着精密谋划的阴谋——明确针对含章殿与长秋宫的阴谋。而如今看来,始作俑者仍是安然无恙。
“看来风姑娘也想到了。”苏敬则见风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令牌,便向着另一边侧了侧身,为她让开了落脚之处,“那么不知风姑娘又是否进一步想过,西羌使团的遇袭失踪之地,又是否另有玄机?”
“北疆?”风茗在反问出这两字时便已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她锁紧了眉头,有几分不快地再次反问,“苏少卿可知道,这样的猜测意味着什么?”
苏敬则却是极轻地笑了起来,与风茗对视了片刻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奇怪,在下可曾说过什么冒犯风氏之语?”
“……”
风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这才隐隐觉出了不愿与他直面相对的因由,那双眸子过于幽深沉敛,蕴着她看不清也不敢看清的许多东西,仿佛足以一瞬间洞明她的所有思绪。
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是意在令她难堪。风茗见苏敬则只是笑了笑,便转而侧耳听了一番屋外的动静,但神色渐渐地随之似有几分凝重。
风茗也不觉紧张了起来:“怎么了?情况有变?”
“不妙,那些人找过来了。”苏敬则目光立刻便落在了屋门处,微微蹙眉,“不当如此,难道他们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变故?该不会是……”风茗紧紧地抿上了唇。
“应当不会如此轻易——风姑娘,”苏敬则转而看向了风茗,语调依旧是冷静,“此前你翻找烛台的柜子,它下方的隔间还算宽敞,应当足够藏身。”
“苏少卿这是何意?”
“我大致估算过,那里约摸能恰好容下一个成年女子。”苏敬则略微加快了语速,凝神盯着房门的方向,“还是说,风姑娘自觉更有应付他们的把握?”
风茗沉吟了片刻:“但那里只怕也藏不了许久。”
“届时我设法引开他们,风姑娘藏好便是。”
尽管拿不准对方究竟有怎样的计划,风茗还是没有再反驳什么,转而依照苏敬则所言小心地藏入了柜中。
几乎是同时,苏敬则已将那些墨玉碎片小心地藏入了厢房角落的杂物柜中。他笼袖倚着一旁的案桌垂着眸,目光淡淡地落在尸体之上,好似全然没有被外界所影响。而他袖中的右手已然暗自紧绷着握住了匕首的刀柄,随时便会出鞘。
待得双眼适应了这更为黑暗的环境之后,风茗透过柜门的缝隙,小心地看向外面的状况,却也只能远远地听见杂乱的人声渐渐靠近,而房门依旧紧闭。
她暗暗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剑,放缓了呼吸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渐渐地近了。
风茗不免微微蹙起了眉头,目光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目之所及的那一线木门。她只见那门伴随着一阵毫无预兆的急促吱呀声霍然被人踢开,隐隐可看见门外黑衣蒙面的人影,却仍旧不闻屋内的苏敬则有任何动静。
借着略显黯淡的月色,风茗已然看见了黑衣人手中扬起的剑光。
“不想知道为什么?”
风茗这时候才听见了苏敬则不紧不慢的话语,她心下不觉气极得几乎好笑。原以为对方能有什么更好的应对之策,眼下看来也不过是如往常一般与来者周旋拖延——那人可完全没有半点愿意探讨前因后果的意思。
黑衣人果然冷哼了一声,手中刀刃的走势全然没有片刻的停滞。然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一点暗色的剑尖已然洞穿了他的心口,带起几道飞溅的血液怒放如午夜的繁花。
黑衣人的尸体颓然地颤了颤,被身后的袭击者抽出剑身一脚踢到了屋内门边。
熟稔的微哑声线带着几分上挑的语调随之想起:“苏公子莫非还想与这种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