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旁蹲着身子,只听得几道“唰唰”的破空声过后又是箭矢钉入地面的几声夺夺,而后才小心翼翼地起身摸了摸左右墙壁举步欲走。
但身后已有剑风呼啸而至。
先前对密道中的机关的大致了解令她不得不放慢脚步谨慎前行,但那些赵王的下属们却是可以前仆后继地迅速追击。
玉衡屏住呼吸,凭着这一点尚算灵敏的听觉,翻手对着风声来处直直刺去。
“哧”。
利刃入肉的声响再熟稔不过,玉衡忍受着这一次已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刺痛感,几乎咬碎了牙齿也仍是一声不吭。
“呃……”
对方却是不由得低声一哼。
但即便是这极为短促的声响也已足够致命。
玉衡旋即大致地推测出了对方的头部所在,一面抽剑再刺十余下,一面抬手握住了刺入身体的剑刃。
在感到对方的剑刃之上丧失了力道后,她这才撤出手小心地拔出刺入身体的剑锋——好在伤口不深,也未击中要害。
躯体沉沉落地的声音昭示着又一人的丧命,玉衡暗暗粗略地算过数目,不由得惊异于赵王手中的兵力。、
不敢再多耽误,她摸了摸藏在怀中夹层的白虎符,而后扶着墙勉力地疾步向前跑出。
空荡幽深的密道之中,玉衡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已越发沉重了起来。而身后虽时不时地能听见些许惨叫,那错综的脚步声却始终如跗骨之蛆一般甩不开。
所幸这一次不待那些人再追近,她已摸索到了与先前极为相似的石门机关。
……
永定元年正月庚午日的子时注定非同寻常。
这一刻,洛都看似已沉入酣梦的市坊宅邸之间仍旧是了无半点灯火,但每一间宅邸之中,几乎都有着惶然躲在各处角落,侧耳听着屋外响动的百姓。
这一刻,赵王借着私军与殿前禁卫的拥护,以“清君侧”之名站在了含章殿中已中风偏瘫的九五之尊身侧。而本当在此伴驾的中宫皇后,正悄无声息地在城郊破庙之中变得冰冷而僵硬。
伤痕累累的女子在暗巷深处拖着剑踉跄而行,她身后的石板之下,追杀者正有几分杂乱地劈砍摸索着,试图破开密道口的封门机关。
治觞里转角处幽深小巷的街边,檐角的雨水纷落如乱珠碎玉,而略显低矮的屋檐下,有人正略微低下头,轻轻地叩响了酒馆紧闭着的后门。
戴着风帽的男子在一众下属的拱卫之下健步行至枕山楼的院墙之外,他微微底下头沉默地看着一墙之下胡乱倒着的焦黑尸体,良久才缓缓地抬手取下了头顶的风帽,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这场雨终于结束了。”
……
期正月己巳日丙夜一筹,以鼓声为应。至期,赵王乃以废太子故事矫诏敕于三部司马,言之恳切。于是众皆从之。
王开门夜入,陈兵道南,遣翊军校尉将三部司马百人,排阁而入。华林令为内应,迎帝幸含章殿。遂废韦后为庶人。
是夜,韦后闻之而遁于宫外。迨有司觅之,既裂尸于荒郊,色甚忧惧,终不知何人所为也。
——《十二国春秋·前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