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心知齐王最为核心的精锐仍被阻于河内郡,此时敢于如此猖狂行事,多半是借得了谢徵的兵力——哪怕只有一万余人。好在自己先前便存了招揽谢徵的心思,将玉衡留了个全手全脚,此刻正可以她为突破口。
至于白虎符……既然自己手中已牢牢握住了一半,哪怕那名不及追回的玉宛嵘侍女手握另一半,又有多少可以畏惧的呢?
“回禀殿下,婢子们已依照命令替她梳洗更衣完毕。谢小姐似乎……”女医官不敢抬头,静默地跪了许久后终是迟疑着开口,“自听闻玉氏身死后,状况便再未好转。”
赵王冷哼一声:“哦?该说是先前酷吏用刑太重,还是你们太无能呢?”
“殿下,只怕是……她自己了无求生之意。”女医官的身形不觉颤了颤,赶忙道,“我们为她梳洗时她倒是断断续续醒了片刻,还……还对殿下出言不逊。”
“你且说说看,本王赦你无罪。”
“她说……说劳烦我们问一问殿下,今夜华林苑的灯火兵戈,好不好看。”女医官说完后,不禁惊惧地缓了几口气,又道,“说完之后,她便似乎又昏迷了过去。”
“呵呵……”赵王听罢却是不怒反笑,“这丫头倒是有些心机,想要明里暗里逼本王动手杀了她,断了谢徵的这条路?本王便偏偏要让她活着——活到亲眼看见谢徵来降、或是身死。”
这样的话女医官莫说是回答,便是听也不敢再多听一字。
“你不必惊慌。”赵王于一片沉默之中忽而缓缓地笑了起来,回身道,“乌阕之中有的是弄不出人命的法子,你且让他们用上一二,让谢小姐好生‘清醒’一番,不久便有用到她的地方。”
“……是。”
赵王满意地一拂袖:“去吧。”
“婢子告退。”
他再次转过身去,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了华林苑的方向。
今夜华林苑的灯火,自然是——相当绚丽。
真是想不到,他们竟敢如此行事。
……
至于永定元年正月十四日夜,齐王乃从谏将左右百余人并谢徵左右千余人,又以白虎符召三万帝陵军,手斫车幰,露乘驰赴华林苑,闭诸门,奉天子与赵王相攻。
时人谓齐王貌伟智昏,而谢徵素介直,难有此谋。以君侯寄于洛都定北营,遂言此为其故,然终不可考也。
——《天岁故臣书·卷一·永嘉郡侯传》
……
风茗再次步入枕山楼中的卧房时,已觉物是人非。
一路护送着她的下属恭敬地开口:“九小姐尽管放心,眼下枕山楼中的均是可靠之人。余者已被三公子支开去往华林苑。”
“既如此,可否着人去将楼中各处门户戒严?”风茗微微颔首,目光从屋内熟稔的陈设之间移开,看向了那人,“若是有人乘虚前来,也好有防备。”
“自然无妨。三公子有言,今晚枕山楼中的人员,九小姐尽可调度。”那名下属答道,“只是在诸事尘埃落定前,九小姐万不可擅离此处,以免不测。”
“放心,我绝非顾念私情因小失大之人。”风茗亦是郑重应下,“你且去传下方才的命令,再着人核实一番楼中的武器留存。”
“属下遵命。”下属颇为得体地躬身行礼后,又于临行前嘱咐道,“属下也知廷尉寺那里凶险万分,但无论如何……请九小姐信任三公子与沈先生。”
“我明白。”风茗勉强笑了笑,再次轻轻颔首,目送着几名下属离开。
直至他们走远,风茗方才如一瞬间抽去了所有气力一般,猛地踉跄了一下,向后跌坐在了床榻之上。
若是可以……她何尝不会不管不顾地去集结枕山楼的人手全力一搏?
只是枕山楼此刻已是风蔚的后方,她不敢冒险,亦不能冒险。
风茗略微侧过脸看向窗外,而此刻皎月西沉,东方未明。她不自觉地抬手拂了拂鬓边的碎发,手指又一次不经意地碰到了那支精巧的昙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