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城门不久便要关闭,他们……已着人来催促暮桑了。”
偌大的昭阳宫之中,明仪太妃倚在锦屏后的玉榻之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已有几分萧瑟空落的庭院。听得身侧有人轻声开口,她这才回过了头,微微颔首笑道:“快去吧。”
“可是殿下……”暮桑踌躇了片刻,却是缓缓地在明仪太妃的玉榻边跪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昭鸾郡主已回到了王府之中,长缨小姐身陷囹圄,如今……您却还要放我离开。”
“便无今日之事,也总会有离别。”明仪太妃略微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渺远,“郡主虽与我早夭的女儿同日而生,却终非亲女;长缨心性不喜拘束亦不会久留,你……也不该困死于宫中。”
“可……”
“快去吧,城门要关了。”明仪太妃有几分疲惫地闭上眼摆了摆手,“近来我常常梦见阿峥……不会觉得孤单的。”
“……是。”
暮桑几番不舍,终究是被赵王派来的女官再三催促着,频频回首地走出了昭阳宫。
明仪太妃目送着她离开,一时也是默默无言。而另一名随同前来的女官却蓦然在她身前规整地俯身而拜,恭敬地开口道:“太妃娘娘。”
“何事?”明仪太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色已然恢复了往常的庄重。
“赵王殿下命婢子传话,”那名女官并不抬头,语气仍旧是毫无破绽的恭敬,“今晚他将在昭阳宫与太妃娘娘一叙往事,还望娘娘早有些准备。”
明仪太妃面上了无情绪变化地微微颔首:“孤知道了,你去复命吧。”
“是。”
待得她们尽皆离开,明仪太妃这才缓缓地起身,将这座熟稔宫殿之中的一景一物细细地看过。
难怪近来总是梦见她。
明仪太妃无声地笑了笑,倚着一旁的案桌很是潇洒地高高拿起细颈酒壶,倾酒入杯。另一只手覆上了案桌下的暗格,从中取出了一枚白玉符。
酒水在宫殿通明的烛火之中,曳动着血色的粼光。
终是不如归去啊……
……
风茗再次醒转之时,发觉自己已然回到了先前软禁她的厢房之中。窗外暮色渐浓,窗下案桌上摆放着的饭食尚有着腾腾热气,而枕着的衾被亦是温软舒适,此间种种几乎令她想要阖上眼再小憩片刻。
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自床榻之上翻身而起,却险些又因眼前的一阵发黑而虚脱无力。她无奈之下只得扶着床榻缓缓地起身,在铜镜旁简单地整理了一番仪容后,便向着窗下的案桌走去。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风茗却是不敢轻易地以此来同父亲置气了。她还需尽快地恢复些体力,以便设法离开此处再图其他。
心事重重之下,风茗自然也辨不出饭食的口味。她匆匆地用过晚膳,正待将碗筷收拾起来时,却倏忽间发觉了案桌上的几分不寻常。
这案桌的桌面并非平整的一块,反倒是由许多方形的小块紧凑拼接而成,而每一个小块的四角又似是凿了浅浅的槽。
应当是可以将什么东西放上去……
风茗这样想着,猛然地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处机关。
她险些忘了那时在旧书房的见闻——廷尉寺卿陆秋庭原本便颇为擅长各式机关,若是在这里留下了密道之类,也并不算令人惊讶。
心下短暂的欣喜过后,风茗在看守的侍女打开门锁推门而入之时瞬间冷静了下来。
如今还不行,只怕……得安稳地待上几日放松他们的戒备,才能乘夜去详细探一探此处的机关。
“九小姐,今日晚膳用得可还好?”
风茗正思索之间,那名侍女已然在门口微微福身行礼,恭敬地问道。
“哦……很好,多谢你们。”风茗回神向她柔和地笑了笑,又动手将碗筷收入食盒整理得当,这才提起食盒递给了她,“是来取它们的?”
“这种小事何必劳烦九小姐?”侍女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食盒,连连称谢了一番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在了风茗手中,“九小姐,这是城主命婢子送来的消肿药。”
风茗接过小瓷瓶不由得愣了愣:“父亲……可还说过什么?”
那侍女听得此言,又点了点头,如实答道:“城主想问九小姐……如今又是何打算?”
风茗忖度了一番说辞,答道:“我仍是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尊重他的决定。我不会妨碍父亲,只是也绝无帮助的可能。”
说是“尊重”,其实风茗心中更多的反倒是恐惧与寒凉。她白日里看得分明,若是自己当时不曾及时地服软认错,以风连山那时的阴郁神色,只怕当真会令自己生生地挨上数十下鞭子。
侍女自是不知风茗心中的这番想法,只是答道:“如此,婢子会如实转告。”
“稍等,”风茗见侍女已作势要离开,便立即问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回城?”
“据说是洛都左近的河内郡里不知道哪位藩王生事,城主恐怕还需助赵王摆平。”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