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利。”
“啊,贝内利!也许你是摩托车家族的后代?”阿尔比尼的脸上放光,“还是猎枪家族?”
警官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尽管他感到困惑不解,试图想明白眼前的嫌犯试图把一个知名家族和他的祖辈联系起来有什么用意,就算真有这么一个家族的话——天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家族。
接着阿尔比尼神情转为严肃:“可是老实说,我所做的不过就是满足市场需求,卖掉商品,并且为它定了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它们都原产于坎帕尼亚。难道有人能证明我这么说过吗?”
“是的。”
“那么,这个人是在撒谎。”
“有很多人证。”
“他们,好吧,都在撒谎。诬陷我这个可怜人。”
“即便是真的,你也没有进口执照。”
“这又有什么危害吗?有谁因为吃了这些而生病吗?没有,而且,实际上就算它们原产于中国,它们的质量也和那些咱们本地出产的一样棒。你闻闻看啊!”
“阿尔比尼先生,实际上站在我现在的位置,我都没能闻见它们的气味,足以说明这些东西的品质相当低劣。”
这的确是实情。最好的松露散发出的香气能够弥漫到很远的地方,持续展示它的独特和令人着迷之处。
这个骗子以一抹微笑缓和气氛:“好了,好了,贝内利警官,你难道没发现吗?大部分食客根本不知道自己享用的松露是来自坎帕尼亚、托斯卡纳,还是北京,甚至来自美国的新泽西。”
埃尔克莱对此倒没什么异议。
不过说到底,法律就是法律。
他从腰带上摘下手铐。
阿尔比尼说:“我口袋里装着欧元,很多欧元。”他微笑着。
“那么这些钱会被作为呈堂证供。每一分钱都不例外。”
“你这个杂种。”阿尔比尼变得激动起来,“你不能这么做。”
“把你的双手举起来。”
男人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埃尔克莱的灰色制服,然后傲慢地盯着他帽子上的徽章,胸口在夹克敞开的领口处起起伏伏:“就凭你?逮捕我?你不过就是一个奶牛警员、一个稀有物种保护员、一个消防监管员,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官。”
前面的三个称谓带着明显有意侮辱他的口气,不过本质上没有说错。而他抛出的第四个结论是错误的。埃尔克莱是一位训练有素的警官,受雇于意大利政府。他曾经服役于cfs,或称作国家林业警察署,负责执行农林法规,保护濒危物种,以及防治和扑灭森林火灾。一直到十八世纪初期,这都是一个令人自豪、工作繁忙的法律执行机构,编制内拥有超过八千名警员。
“来吧,阿尔比尼先生。我得把你关进监狱。”
这个卖假货的贩子狂叫起来:“我有很多朋友,我在克莫拉有很多朋友!”
这当然不是真的;诚然,的确有这样一个犯罪组织,老巢就在坎帕尼亚,涉足周边的食物和葡萄酒交易(而且,讽刺的是,结果总是:糟透了);不过就算是最没有自尊心的帮派头目,也不会吸纳眼前这个微不足道、无良狡诈的阿尔比尼,何况是克莫拉这种规矩众多、组织严密的黑帮。
“好了,合作些吧,先生。别把这事搞复杂了。”埃尔克莱走近一步。可就在他要擒住这名犯罪嫌疑人时,路上传来了很大的呼救声,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是语气显得非常紧急。
阿尔比尼向后退去,脱离了警官的可控范围;埃尔克莱也退开一些,举着他的武器并转身,心想也许是自己估计有误,阿尔比尼可能真的和克莫拉有些关联,而且附近就有他的同党。
不过随即他看到那喊声来自一辆民用自行车,一个年轻的男人骑着辆赛车型自行车快速朝他们冲过来,人影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颠簸摇晃。终于,自行车手不得不放弃,他翻身下车,放倒自行车改为小跑前进。他头戴杏核形状的头盔,身穿紧身蓝色运动短裤和黑白相间图案的尤文图斯足球队队服,上面仅装饰有一个无衬线字体的“jeep”商标。
“警官!警官!”
阿尔比尼转过身。埃尔克莱大喊:“别动。”他举起一根手指,于是那个胖男人站住了。
气喘吁吁的自行车手跑到他们跟前,目光扫过手枪和嫌疑犯,没有太在意。他的脸色通红,额头上血管暴起:“就在这条路前面,警官!我看见了!就发生在我的面前。你得过来。”
“什么?冷静点。你慢慢说。”
“一次袭击!一个男人正在公交车站等车。他就坐在那里。然后另一个男人把汽车停在附近,他从车里走出来;然后,突然之间,他猛地抓住那个等公交车的男人,然后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他挥舞着手里的电话,“我报了警,可是对方说警方没办法在半小时内赶到这里。我记起刚才骑车经过时,看到你的森林局卡车,于是我就折回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这里。”
“他们有武器吗?”
“我没有看见。”
埃尔克莱摇摇头,稍微闭了闭眼睛。耶稣基督啊,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瞥了一眼阿尔比尼,后者则一脸无辜的坚定表情。
好吧,他没办法不去管这种袭击事件。这是抢劫吗?他想弄清楚。或者是一位丈夫在袭击他妻子的情人?
是一个精神变态的家伙想要杀人取乐?
难道是“佛罗伦萨恶魔”的表亲?
他抓了抓下巴,思考自己该怎么办。好吧,他倒是可以逮捕阿尔比尼,把他扔到扑克牌汽车后面,然后再回来。
然而这个假货贩子感到此时正是个好机会。他冲到卡车跟前,一下子跳进座位并且大叫道:“再见啦,贝内利警官!”
“不!”
他发动引擎驾着这辆笨拙的小卡车驶过埃尔克莱和自行车手。
警官举起手枪。
阿尔比尼从敞开着的窗户里嚷嚷道:“啊,你要为了这些松露开枪打我吗?我觉得你不会的。再见啦,猪獾警察,奶牛警察,濒危麝鼠保护员!再见啦!”
埃尔克莱的脸因为愤怒和羞愧而涨得通红。他把配枪狠狠插回后腰上的枪套,朝着他的警用福特车跑去,一遍扭过头喊那个自行车手:“快过来,上我的车。告诉我确切地点,快点,伙计,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