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新手,对吗?知道破门规矩吧?”
“破门?”
这已经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她算是领教过了:“首先,我们确认现场是否安全,确保我们不会在现场受到敌人袭击。即使被害人濒临死亡,可是如果我们也死了,就根本救不了受害者了。明白吗?”
“好的。”
“当确认这里安全了之后,我们就着手去救他,cpr,如果需要的话,做气管扩张,加压止血,不过我觉得流点血倒是问题不大。之后我们清理犯罪现场,尽量保护现场证据。”
“好的……好,不!”
“怎么?”
“我忘记带鞋套了,用来套鞋子,你不是说——”
“我们现在不穿那个,太滑,现在不适合。”
她把手伸到口袋里,取出橡皮筋递给他:“把这个套在脚上。”
“你随身带着这些?”
他们绑好橡皮筋。
“手套呢?”他问,“橡胶手套。”
萨克斯微笑着:“不,执行任务时不用。”
她惊讶地发现那扇门,竟然是用最廉价的锁头挂在锁扣上,而锁只用小螺丝简单地固定在木门上。
她把手伸进口袋,一把弹簧刀随即出现在她手上。埃尔克莱瞪大了眼睛。萨克斯暗自有点好笑,心想这武器也是意大利的——一把弗兰克·贝尔特拉梅小刀,刀刃宽四英寸,鹿角刀柄。她动作娴熟地打开小刀,用它拨掉木头上的锁扣,然后把刀收回口袋。
她举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看着埃尔克莱充满紧张而汗湿的脸。不能自控的紧张和恐惧感侵袭了他的全身,仅剩下一小部分大脑还能清醒运转。他是个积极分子,却没经历过多少考验。“待在我身后。”她小声说道。
“好,好的。”声音小得就像是呼吸。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卤素手电,照明有千流明的款式,是菲尼克斯pd35型。
埃尔克莱眯起眼,肯定是在想:橡皮筋,强光手电,锋利的小刀?这些美国人当真是有备而来。
她朝门那边点了下头。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推门进入,举起手电筒和枪。
这个破门动作迅速而猛烈,使门撞到一张桌子,撞洒了一大瓶圣佩莱格里诺矿泉水。
“他真在这儿!”埃尔克莱轻声说。
“还不确定。但先假设他就在这里。他也许已经立起桌子做好准备应对闯入者,所以咱们行动要快。”
入口处的空气很刺鼻,墙面上到处都是涂鸦,看起来这更像一个荒漠中的山洞,而不是人造建筑。沿着一条楼梯向下两层,他们缓慢行进。手电筒的光会暴露他们的位置,但这是他们手头的唯一照明装备。一块落石也许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听。”她说,走到楼梯最底部时停下脚步。她觉得听见一声呻吟或者咕哝,但是后来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条大约八码宽的老旧砖砌隧道之中。那个导水槽,方形底部有大约两英尺宽,一直通到中间。它基本上是干燥的,上方有很多旧的金属水管——天花板在他们上方六英尺的地方——滴着水。
埃尔克莱指向他们左侧:“蓄水池应该在那儿,如果地图没错的话。”
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隆声,声音从无到有,随即逐渐变大,地板也随着震动起来。萨克斯推测那是地铁,距离很近。她回忆着地图,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不勒斯距离维苏威火山并不远,据她所知,那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火山喷发会引起地震,哪怕是最小规模的喷发都能使她葬身于碎石之中——那是她能想象到的最糟的死法了。幽闭恐惧症是她最大的恐惧。
不过轰隆声在逐渐变大到一个顶点之后,就慢慢退去了。
是地铁,幸好。
他们来到一个分岔路口,隧道形成三个分支,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导水槽。
“是哪边?”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地图上也没有标记。”
选一条,她心想。
随后,她看见隧道最左边的岔路连通的不是一个导水槽,而是一个陶土管道,几乎全部损毁。那可能是一条旧时的下水管道。她回忆起作曲家鞋子上沾有的那些粪便痕迹。“走这边。”她沿着湿乎乎的地道继续走,地道内的气味刺得她喉咙发痒,让她想起在布鲁克林的铀加工厂,那是她进入作曲家首次尝试谋杀的作案现场。
你在哪儿?她想到被害人。他会在哪儿?
他们非常小心地走在导水槽中间,一直到隧道尽头——进入一间很大的、肮脏的地下室,有微弱的光线从空气井和头顶墙面的裂缝中透过来。导水槽继续延伸到一个拱形的石头砌成的圆柱体结构,它有二十英尺宽,二十英尺高;没有天花板,有扇门被卸下,放在旁边。
“就是那儿。”埃尔克莱轻声说,“那个蓄水池。”
他们爬下导水槽,沿着石头台阶向下走了大约十英尺到达地面。
没错,她能听见里面的喘气声了。萨克斯打手势让埃尔克莱当心他们走下来的导水槽和地下室另一边的入口。
他领会意思之后取出自己的配枪。生涩的拔枪动作告诉她这人很少射击。不过他检查了一遍枪膛后,打开保险栓,把枪口对准他需要警戒的方向。这样就足够了。
一次深呼吸,再一次。
接着她转过转角,俯低身体,用手电筒扫视整个房间。
被害人就在离她十五英尺的地方,被胶带捆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竭力保持头抬高,尽量不去拉紧绞索。现在她能清楚地看见作曲家设置的机关——那致命的贝斯琴弦向上连接着一根木质杆子,整个被固定在被害人头顶上方墙面的裂缝里,杆子的另外一端挂着一只注满水的水桶。水桶的重量最终会把绞索拉紧到足以勒死他的程度。
这个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手电筒的灯光而眯起眼睛。
房间里没有其他的门,所以可以肯定作曲家已经不在这里了。
“进来,警戒门口!”她大喊道。
“明白!”
她把枪塞回枪套,跑向那个男人,男人正在抽泣。她把男人嘴里的堵塞物取出来。
“真主保佑!真主保佑!”
“你会没事的。”她说着,心想他能听懂多少英语。
萨克斯随身带着手套,可是现在来不及戴上了。稍后碧翠丝可以通过采集她的指纹来排除她留下的痕迹。她抓紧被水桶拉起来的绞索用力下拉,然后把绞索从他头上取下来;再慢慢把水桶放低。就在水桶即将到达地面时,插在石头间的三脚支架脱落了,桶因此直接掉到地上。
该死。洒出来的水会污染石头上的痕迹。
可是现在也无能为力了。她回到那个可怜的男人身边,检查他的伤势。他瞪大的双眼中充满恐惧,看着她割断绑着自己双臂的胶带,抬头看看天花板后,目光回到她这里。
“你会没事的。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你听得懂吗?懂英语吗?”
他点头说道:“是的,是的。”
他看上去伤势并不严重。现在他状况还算稳定,萨克斯套上塑胶手套,再次拿出她的小刀,按下弹簧,刀子马上弹开,那个男人瑟缩了一下。
“没事的。”她割断胶带松开他的双手,接着是双脚。
受害者睁着眼睛,视线却茫然没有焦点,嘴里用阿拉伯语念叨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萨克斯问他,然后用阿拉伯语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凡是参与过反恐行动、涉及大案要案的纽约警察局探员都学过一些相关词汇和短语。
“阿里,阿里·麦塞克。”
“你有哪里受伤了吗,麦塞克先生?”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很痛。”他再次语无伦次,眼神也慌乱起来。
埃尔克莱说:“他看起来伤得并不严重。”
“是啊。”
“他只是,只是看起来脑子不太清醒而已。”
被一个疯子绑起来,还差一点就被吊死在一个古罗马废墟里?会神志不清是理所当然的。
“咱们把他送上楼吧。”